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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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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十鸢回到泠兮苑时,日色早彻底暗了下来。

晴雯拎着灯笼在院门口等着她,见只有她回来,而不见将军身影时,心底就不由得咯噔了一声。

其实今日的一切都很不合规矩。

姑娘嫁入戚府,哪怕只是一个姨娘,不需要掀盖头等礼节,也该是入洞房后再见外人,偏偏姑娘还没见到将军面,就被带到了前厅。

那时晴雯就觉得不对劲,谁家纳妾是这么个流程?

现在没见到将军身影,晴雯更觉得糟,府中人都知道将军有位心上人,二人没有嫁娶,人的牌位却是在戚府的,赫然是将军夫人的名分。

听闻将军迎人入府时,晴雯还当将军走出来,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甭管心底怎么想,晴雯忙忙迎了上去:

“晚间风凉,姑娘也没带个暖婆子,快进屋暖暖身子。”

婢女打来热水,十鸢偏头擦了擦脸,晴雯看在眼里,也没问前院发生了什么,生怕提起姑娘的伤心事。

总归她们做奴才的,好生伺候着就是。

十鸢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晴雯,掩住眸中的情绪,晴雯是柏叔特意安排来照顾她的。

人很是稳妥,也格外细心,这对十鸢来说,其实不是一件好事。

十鸢在心底告诫自己,要谨慎行事。

一连数日,戚十堰都没有迈入后院一步,渐渐的,府中人也都琢磨过来戚十堰的意思。

府中人倒是把对十鸢的称呼改了,毕竟入了后院,再喊姑娘也是不伦不类。

戚十堰没有限制十鸢的行动范围,十鸢借着身份之故将戚府转了一圈,没有发现能钻空子之处,人还没靠近前院,就被告知,前院重地,没有将军允许,不许擅入。

十鸢不能打草惊蛇,更不能让戚十堰察觉到她态度。

所以,她都是很有分寸地离前院远远的,让人找不到一点错处。

再见戚十堰,是她到了戚府十日后。

年后还是落了一场雪,覆盖在青砖黛瓦上,天地间都是白皑皑的一片,戚府的下人手脚勤快,府中很快扫出供人行走的通道。

但梅林的落雪没有人清扫。

红梅映雪是别有一番滋味,一簇簇的红梅的立于枝头,仿佛是此间唯一的颜色。

于是,梅林中披着青色鹤氅的女子也就格外令人瞩目。

她勾眸笑着,偏头和婢女说着话,恰一阵清风拂过,梅枝倏地轻颤,满枝头的雪色掉落下来,女子哎呦一声,慌乱地闪身躲开,鹤氅的帷帽上仍是沾染了点雪花,她忙伸手扑掸雪化后的水渍。

戚十堰负手而立,远远地看着这一幕。

柏叔跟着他,见状,不由得低声替十鸢说起好话:

“陆姨娘来了府中后,一直都安分地待在院子内,不过陆姨娘年龄小,乍然离家,心底难免会有不安,将军若是闲来无事,不如去探望一番姨娘,也叫姨娘放宽心。”

戚十堰望着梅林中的人,倒没觉得她有不安。

像是察觉到视线,梅林中的人忽然转过头来,隔着一段距离,二人四目相视,她眸子骤然一亮,像是藏了许多欢喜,她快步拎着裙摆走过来。

戚十堰是想转头离开的,但视线触及到女子眸中的欢喜,他双脚仿佛被钉在了原处。

直到女子走到眼前,戚十堰依旧没有动。

女子拎着裙裾一路小跑过来,路上有雪,她走得不是很安稳,微微喘气,她气息不稳,眸中是藏不住的欢喜:

“爷是来找妾身的么?”

她仰起脸,眼中装着他的身影,也藏了点不安和期盼,小心翼翼地试探。

戚十堰沉默,他终是在这一刻意识到柏叔口中的不安是指什么。

她是他纳进府的妾室,妾室依附丈夫生存,他不去看她,任凭府中再是恭敬,她心中仍是会藏着不安。

梅林处于后院。

十鸢见他不说话,明白了是自己自作多情,眸色渐渐黯淡下来,她低下头,闷声道:

“妾身有听您的话,待在后院中,没去烦您。”

她这人,心情好时一口一个爷,声音又轻又软,恨不得叫人心尖都化了。

一旦有了情绪,称谓也就跟着变了,瞧着是敬称,但哀怨的意味都要溢出来。

戚十堰淡淡地应了声,他转身就走。

十鸢睁大了眼,也摸不透他是什么意思,试探地跟了上去,没听见驱逐,她忍不住偷笑了一下,她笑起来,先是勾眸,眼尾稍稍上翘,然后唇角也弯起,她拿帕子掩住唇角,手指又细又白,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皓腕,惯是好颜色。

叫人也忍俊不禁。

戚十堰扫了她一眼,叫她回去的话没能说出口,许久,才终于开口:

“觉得府中无聊,就让人陪你出去转转,买东西记在府中账上即可。”

他将人纳回来是他的私心。

给不了她所求,但其余的方面,他都会尽量满足她。

她情绪真的藏不住,哀怨来得快,去得也快,格外好哄,她软着声问:

“任何地方都能去么?去听戏也行么?”

戚十堰没再看她,目不斜视,也言简意赅:“嗯。”

十鸢安静了下来,戚十堰也只当她没了问题,过了许久,一条小径要走到了头,戚十堰忽然听见旁边传来很小的声音问:

“这个任何地方也包括了去找爷么?”

戚十堰的脚步一顿,他垂眸将女子神情尽收眼底,女子埋着脸,乌发挡不住耳根,染了一道红霞直烧到脖颈,女子家矜持,她问出这番话后羞得不行,连头都不敢抬。

女子低头弄羞最是风情。

让人不舍拒绝。

戚十堰收回视线,他只是平静到漠然:“守好你的本分。”

女子耳根处的红霞骤然褪去,她脸色也在刹那间煞白一片,鹤氅在这一刻也变得厚重,仿佛顷刻间就能把她压垮。

又臊又恼,让她眸中迅速染了湿意,她停住了脚步,不想再自取其辱。

戚十堰仿佛没察觉到人没跟上来,依旧继续往前走,或者说他察觉到了,但他不在乎。

十鸢眼睁睁地看着人走远了,她终于没忍住,眼泪啪嗒一下地掉了下来,她吸着气,忙埋头擦了擦脸。

晴雯看得心中叹了口气:

“姨娘别乱想。”

十鸢哭得眼红,脸也红,吸着气抽噎道:“哪里还需要我乱想,他根本就是把嫌弃我摆在了明面上!”

“本分,本分,我的本分不就是伺候他么,搞得像是我强迫了他一样,这么不愿意,干嘛让我入府!”

她恼得跺了跺脚,转身哭着跑回了院子。

消息传到戚十堰耳中,他眼皮子都没掀一下,平静地吩咐:

“让人把出府的牌子送去给她。”

柏叔见状,也分不清将军到底有没有对人上心了,他应声退了下去。

十鸢拿到令牌后,在手指间转了转牌子,忍不住勾了勾唇。

戚十堰的命令对她来说,是意外之喜。

能随意出府,对她来说,自是要方便很多。

*******

衢州城,周宅。

幽州城的雪没有蔓延到衢州,周宅依旧冷清,胥衍忱控制着轮椅从书房中出来,顺着石板下了台阶。

片刻,周时誉手中拿着信件,快步走了进来。

胥衍忱听见动静,转过头看去,周时誉将信件呈上去:

“是十鸢姑娘的消息。”

胥衍忱掀起了眼,他眉眼染了病色,接过信件时呛咳了一声,猛然攥住信纸,信纸顷刻间褶皱,他指骨修长,被信纸衬得仿若一柄玉质扇骨,在这一刻却是骤然发白。

周时誉担心地看过去,胥衍忱垂着眸,淡淡道:

“继续说。”

周时誉:“我们的人根据十鸢姑娘留下的记号,传回来了信。”

信件上其实只有六个字——查探幽王后院。

周时誉也看见了信,皱眉不解:“信是长安到幽州的途中传来的,十鸢姑娘还未见到戚十堰,怎么会让我们查探幽王府的消息?”

胥衍忱垂眸望着信件:

“她传信不易,必然是发现了什么。”

周时誉也懂这个道理,但他不明白幽王后院有什么好查的:

“幽王不是个爱美色,众所周知,幽王不曾立王妃,后院只有一位侧妃和两位良娣,来历都是清白,十鸢姑娘是想让我们查什么?”

幽王侧妃是李家嫡女,当年先帝还未去世时,替幽王赐下的婚事。

胥衍忱轻点了点信纸,他想起一件事,语气轻微加重:

“当年先帝本是属意让李家嫡女做幽王正妃,但不知什么原因,最终也只得了一个侧妃的位置。”

幽王作为先帝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和他们自是有不同的,先帝给幽王的封地也是繁华之地,后来替幽王赐婚,也选的是世家嫡女,对这位胞弟,先帝极其爱护。

李家乃鼎盛之家,按理说,他家的嫡女本不该做妾的。

但圣旨难违。

胥铭泽惯来随心所欲,也不在乎折了世家的脸面,因此事,李家一度和胥铭泽关系紧张,但在胥铭泽兵入长安后,李家又是改变了态度。

胥铭泽占据长安城,想要查探幽王府,风险可不止一星半点。

周时誉还在犹豫,毕竟他们不知道十鸢发现了什么。

胥衍忱将信纸放在一边,他拉了一下盖在膝上的狐裘,闭眸道:

“查,让留在长安城的人手竭力查明此事。”

周时誉立即应声,但他没有退下,而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他语气多了些许不忿:

“我们的人找到江见朷了,但他人在幽州城,道是抽不开身,想要求医,就亲自前往。”

胥衍忱偏头望了眼那封信纸,许久,他轻笑一声:

“理应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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