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有政府补助的缘故，苏木觉得在食堂吃的要比在钟换泓家里吃的好多了。每顿都是两菜一汤，今天吃的是清炒白菜、红烧土豆块和鸡蛋汤。苏木一行人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了下来。她舀了一勺鸡蛋汤，喝了一口，糖水清淡，带着葱花的香味，有一股从胃到心的暖意。

饭后，苏木去送餐盘的时候，看到那个小女孩，一个人坐在靠门的位置吃饭。许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女孩抬起头看到了她，迅速低下了头，匆匆扒了几口饭，端着餐盘离开了。

“什么鬼？”苏木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下意识地想要追上去问清楚，但转念一想，这样贸然上去可能会吓坏小孩的。

算了算了，还是先让张楚查一下这个小姑娘叫什么名字，是谁家的。再顺便让他派一个人这两天蹲守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看看都有谁去过。

当然，在此之前······她的目光停留最远处的一张餐桌上。

—

今天下午第三节课是体育课。

阳光落在孩子们的发梢、鼻尖，映出一片金色的光影。操场四周的田野刺客正泛着青绿，草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一片祥和。

尖锐的哨声骤然响起。

原本正在操场上嬉笑玩闹的孩子们全都静止在了原地。

“防洪演练！快！”李桓高声喊着，手里的哨子再度响起，声音急促而清晰。

受到指令的牵引，学生们瞬间从教师和操场涌了出去，仿佛泄洪时奔腾的川流。他们的脚步声在地上急促地敲打着，但并没有踩踏、拥堵。

“快！不要停！”李桓不断地吹着哨子，哨声短促、尖锐。

苏木一行人晃悠悠地走到操场，看着鱼贯的队伍，有些迷惑。

“常老师，请问这什么情况？我们需要配合做什么吗？”张楚拉了拉身前正在疏散学生的常青问道。

常青的表情有些麻木，低声解释道：“我们学校地势低洼，南埔村又多洪灾。校长常常组织大家进行防洪演练，只要哨声响起，不管大家正在做什么，都必须立刻往山上撤离。”

“昨天不是刚刚演练过了吗？”苏木问道。

“听说之前没有这么频繁的，从上半年开始，基本上每个月都会组织一次。前段时间一周一次，最近更是想起来就吹口哨。”常青叹了口气，似乎很疲惫。

“这么频繁······”看着眼前的景象，苏木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这还挺耽误学习的吧，学生的家长不会反对吗？”许棠插了一句。

大哥，您的关注点还真是清奇啊。

苏木在心里暗暗吐槽，但表面上保持着平静。

“害。”常青叹了口气，声音里隐隐带有不满，“怎么不反对！要不是这些家长老是投诉，咱校长早就被调到县里了！”

当然，他这并不是为李桓打抱不平，而纯粹是抱怨一下，自己的领导乱作为可能会阻碍自己的晋升。

—

山顶上，与上次一样，学生们三三两两地站着或坐着，等待着校长发出下一步“指示”。

等最后一个孩子气喘吁吁地跑到山上时，李桓立刻按下了手里的计时器。

十三分五秒。

他轻舒了一口气，原本紧绷的身体也终于放松下来，微微一笑，大声宣布道：“同学们，我们这一次有进步！保持这个水平，解散！”

“老师！”一个小男孩突然举起手，“既然我们已经达到标准了，是不是以后就可以不用演习了？”

所有学生齐刷刷地望向李桓，眼神中充满期待。

李桓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住，目光掠过眼前的每一个孩子，语气温和道：“这一次的进步是值得肯定的，但为了安全考虑，我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确保每一次演习都做到最好！”

“啊！？”

山上一片哀嚎。

“好了，大家都回去上课吧！”

学生们脸上写满了不情愿，慢悠悠地起身，三三两两，拖着步子朝学校走去。

—

柔和的阳光下，一片草叶微微颤动，叶子上静静地躺着一只蝴蝶。它曾经绚丽的翅膀已经残破不堪，其中一只翅膀已经断裂，另一只翅膀无力地垂在草叶边缘。它的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在努力振动受伤的翅膀，但却无济于事。

许棠注意到了它，弯腰轻轻地把它捡了起来，捧在手心里。

“它受伤了。”一个清澈稚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一个小女孩正站在自己的身后，扎着一个高马尾，穿着略显旧但干净的校服，两手交叉背在身后。

“它翅膀断了。”许棠微笑回应，手心微微向女孩摊开，让她能够看清蝴蝶的模样。

女孩走进，踮起脚尖，仔细看着蝴蝶，清澈的眼眸里满是怜惜。她伸出一只手轻轻触摸着蝴蝶的翅膀。

“放它放回去吧，它马上就要死了。”女孩的声音很轻。

“嗯？”许棠微微一愣，看了看女孩，又看了看手心里的蝴蝶，“不至于。”

“你能救它？”女孩望向他，眼中重燃光芒。

“试试看。”许棠扬起下巴，状若思考。

阳光勾勒出他干净利落得下巴线条，给他的双眸映上一层金色，宛若琥珀般清透明亮。

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他们先尝试了撕下一块塑料袋，将它切割成翅膀的形状，但是太薄了，不容易定型且没法提供支撑。他们又选择了稍微厚一些的纸，但是在南埔村这样潮湿多雨的地方，纸做的翅膀很容易破损。

树叶？太重了。

硬一些的塑料纸？太尖锐了，粘上去的时候很容易弄伤蝴蝶的躯体。

······

许棠轻轻摸索着蝴蝶那只完好的翅膀，想要借由手指的触感比对出一个适合的材料。

轻薄，带一点毛茸茸的触感······

“要不要试试羽毛？”女孩的声音柔柔地在耳边响起，期待中带着一点紧张。

对，就是这个！

叮——

下课铃声响起。

“要不你先回教师上课，等我把翅膀修补好再给你？”许棠说道。

女孩望着蝴蝶，有些不舍，但还是点点头，听话地转身向教室走去。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许棠叫住她。

“陈雨柯。”

女孩前脚刚走，张楚就走了进来。

“老板······”他轻咳了一声，有些犹豫不决。

“怎么了？”许棠问道，目光依然停留在桌案上的蝴蝶上。

张楚踌躇了一下，低声说道：“古人说，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和女学生单独呆在一个房间里······不好。”

许棠微微一愣，旋即笑了：“是我疏忽了。”

—

钟守义和几个学生作伴走下山坡，吐槽着李桓的固执保守，总是给大家找麻烦。远远地，他们看到一个身影站在那里，两手插兜，背对着他们。

几乎是同时，几个学生停住了脚步。

钟守义攥紧了拳头，眼睛盯着那个人的背影，随即，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你们先走吧。”他低声对身边人说道。

其他几个学生互相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迅速跑开。

“我发现，你在家和在学校完全是两个状态，你妈妈知道吗？”苏木转过身，饶有趣味地扫了他一眼。

虽然在吃了几顿抗过敏药后，身上的红疹已经消下去了，但看到钟守义的时候，她还是会下意识地挠一挠手臂。

没想到，钟守义竟一改之前胆小怯懦的模样，大声质问她：“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小瞧你了。”

苏木眼睛微眯，盯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小男孩，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和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