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嚓——”
珀丽敏锐地捕捉到了电话里极其细微的声音,那令她非常熟悉,她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着,还是抽出时间轻声说:“小姐,我只今晚离开了——我想不一定要用微波炉烧水,咖啡机里也有热水,不是吗?”
希拉刚准备把装满水的玻璃杯塞进微波炉里,听闻这话她尴尬地顿住了,然后心虚地收回手,欲盖弥彰地说:“我没有,珀丽,我记得的。”
珀丽没回答,她把手机放进衣兜里,躲在砖墙后,借着透视的能力一动不动地观察着前方守夜的帮派成员。
他们打着呵欠,睡意浓重。
或许是因为到了深夜,疲倦让他们放松了警惕,也或许是没人能想到会有人敢上门找罗马人的麻烦。
很容易解决,就算是她这样没有实践经验的人,珀丽下了个结论,但她也能感觉到自己胸腔里跳动越发剧烈的心脏。
“扑通——”
“扑通扑通——”
一下又一下,永不停歇。
保持冷静,珀丽·沐恩,你不能给小姐丢脸,尤其是和你一块儿来的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他能做到,你也能做到,只需要发挥好你的天赋,只需要……
只需要……
只需要——
一,二,三,冲!
林肯从墙上偷偷冒出个头,还在打量他们,随便思索自己等会儿该从哪个地方下手:“嗨,沐恩,我觉得……”
“呼——”
“什么?!”
林肯低头瞅了瞅,空无一人,很好,刚才还在旁边的搭档月亮已经跑了,背着他先去踢坏蛋们的屁股去了。
“所以,真就不能——等等我吗?”
前方,珀丽已经抓紧时机,轻而易举地劈晕所有看守者,迅速飞到了仓库门前,又劈了一道闪电下来精准地破坏了门锁,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很好,你做到了,珀丽·沐恩,你没给小姐丢脸。
珀丽这才从兜里拿出手机接着说:“小姐,你说了算。但是现在别墅里只有你一个人,如果你忘记等一会儿再取出玻璃杯,你可能会烫伤——我害怕我不能及时赶到你的身边。”
“我下次一定记得,我只是——习惯了。”希拉镇定自若地转移话题,“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一切顺利吗?”
“一切顺利,我和马奇先生顺利找到了罗马人存放赃钱的仓库。”珀丽站在门口耐心地等着林肯·马奇向她跑过来,“小姐,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我知道,我不是小孩子了。”希拉说,她正靠着桌子,温柔地看着面前睡得七仰八叉的小知更鸟。
珀丽一边听着希拉的嘟囔,一边疑惑地看着林肯·马奇。
他为什么还不跑过来?
林肯还趴在墙上,呆呆地看着前方倒了一地的人,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就倒了一地的人。
哈——可恶的超能力者!他愤愤地想,然后认命地提着汽油翻过墙,接受了今天只能当个花瓶的悲惨事实。
林肯终于跑到了仓库门口,他戴着白色的鸟喙面具,气喘吁吁地开口:“我听见了!虽然法庭说我将成为巨大猫头鹰的喙,但我的代号不是猫头鹰,是影子!希望你能记得叫我千辛万苦想的代号!而不是三月先生,沐恩——”*
珀丽以一种包容的目光看着林肯,然后认真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我十六岁了!林肯咬牙切齿地想。
他“咻”地凑到珀丽面前,对着手机告状:“希拉,她不知道!她把我当小孩子,而不是搭档!今天来这儿,我什么都没干着!我们才第一次搭档出任务,我就能预料到我糟糕的未来了!要是今天是爱德华和我来,肯定就不会这样!”
希拉听着林肯抱怨的声音笑道:“嗯哼,可你真的还只是孩子,林肯,你还没成年呢。”
“嘿——可不能这么想,不是哪个未成年的孩子都能像我一样的!我接受过专业的训练,我可厉害了!”林肯说完,兴许是觉得有点自大,又补充道,“货真价实,猫头鹰法庭出品——”
猫头鹰法庭出品,哦,这可真是——
希拉左手握着装满热水的玻璃杯,发出邀约:“好吧,好吧,林肯,周二要过去了,那后天要不要一起过感恩节?”
“啾?”小知更鸟已经从睡梦中醒来了,它专注地盯着希拉发呆。
“就我们三个吗?”
“还有珍妮姐姐和乔,你见过他们,他们很喜欢你。”
“没问题,我后天悄悄溜过来。”
“我可以来接你,马奇先——”珀丽看着林肯越来越危险的目光,立刻改口,“影子先生。”
林肯推开大门,头也不回地走进去,然后又停下,扭过头看着珀丽期期艾艾地说:“可以不加先生吗?求你了,沐恩。”
“当然。”
等电话那边安静下来,小知更鸟跳到希拉的右手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在灯光下温柔的脸庞。
希拉轻轻戳了戳它毛茸茸的小脑袋,笑着说:“黏人的小家伙儿,忘了说,你也是感恩节的一分子。”
“啾啾啾——”它晃悠悠地飞起来蹭蹭希拉的脸颊。
“泰勒女士嘱咐我,不要再给你吃太多东西了,她的侄子是鸟类研究学家,她说感恩节后会给我带一些建议回来。”希拉扶额,“我真的不能再心软了,star,你看起来快要飞不动了——”
“啾!”
仓库里——
一摞摞整齐堆放的美钞。
像山一样高大,好像看不到顶,也看不到边。
珀丽和林肯从没见过这么多美钞,就算做足了心理准备,他们两个还是惊呆了。
好一会儿,林肯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止不住咽了咽口水,两眼放光:“沐恩,天哪,你说我们就算悄悄拿一点也不会有问题吧,不会被追踪的钱诶,烧了好可惜——”
林肯发誓,他可以为这些赃款想一万个正义的用途。
可以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不至于饿死在寒冷的夜里,可以用它们救助更多的孩子,可以修建新的学校,可以让孩子们上学念书,可以雇佣一些正直善良的好人,可以……
林肯想起一桩往事。
在两年前,柳林儿童救助中心地下的洞穴坍塌了,吞噬了看护人宿舍,虐待儿童的事情才被发现*。
至少——
别再发生柳林的灾难了。
别让可怜的孩子们再腐烂在阴冷潮湿的地下洞穴了。
他在年幼懵懂时离开了那里,但还有很多孩子未能离开,他们在那里丢掉了生命,迷失了灵魂。
“我不知道,影子。”珀丽愣愣地望着眼前的钱山,“你知道的,在遇见小姐前,我是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
珀丽不敢去想罗马人的犯罪帝国已经扩张到何等庞大的地步,这些钱又是他从什么人的血肉里压榨出来的。
她恍惚回想起自己的过去。
前二十年平平无奇,直到她的父亲和她的丈夫迷上了吸毒和赌博,在罗马人的赌场里把家里的钱挥霍一空……
他们发现了瓦勒莉在接受治疗,把她打到昏死,打到头破血流,然后抢走了剩下的钱。
等她好不容易从死亡的边缘挣扎回人间——她确信自己是死而复生,就得到了瓦勒莉死去的噩耗。
她感觉自己要疯了。
那两个花光了钱的人发现她还活着,他们回到家里,打算再把她卖上一笔好价钱。
她真的要疯了。
珀丽决定杀死他们,这一定是瓦勒莉——她的女儿,给她的启示。
他们再没有机会伤害她们了。
希拉仔细听着电话那头的动静,小知更鸟也认真地听着。
“容我说一句,我们暂时没有不惊动任何人处理好这么一大笔钱的办法——猫头鹰们看着呢,数目稍多一点总会引人注目的,特别是他们查不到钱从哪儿来的。如果只拿一点,我想我们也不缺这点钱,不过——也许路易吉·马罗尼需要呢,他有那个本事。”
珀丽听懂了希拉的意思,她说:“路易吉·马罗尼?小姐,你的意思是——搬一些钱去嫁祸给马罗尼家的某些成员?”
“可是马罗尼他儿子萨尔瓦托不是在和罗马人的女儿索菲亚谈恋爱吗?*”林肯发出质朴的疑问。
希拉平静地说:“只是恋爱。”
“好吧,是这样没错。”林肯皱着眉,“但是——”
“只是给他们找点麻烦,我可没指望他们能为此打起来,都不是傻子,肯定知道其中有问题。”希拉微微叹气,“但有一件事是确定的,这是格雷福斯提供的地方,他们可没法摆脱。”
“毫无疑问,小姐。”
“你是对的。”
堆积成山的钱除了给人巨大的视觉冲击力,还有一个显著的优点,那就是容易焚烧,只需要点燃一片,一整片都会烧起来。
林肯坚决地拒绝了珀丽的帮忙,他拎着汽油壶,沿着钱山的边缘仔细地浇上了一圈。
珀丽劈下闪电。
瞬间腾起的火焰照亮了两人的脸颊。
这不像柴火烧着时噼里啪啦的声音,它们只是静静地燃烧,直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到吞灭了整个仓库,大到映红了半面天空,大到惊动了整个哥谭。
“辛苦你了,沐恩,搬了这么多人。”林肯把最后一个人拖到安全的地方,仰头看着冲天的火光,“不管怎样,他们别想过好这个感恩节了。”
杰克没眼睛帮*——
这个帮派的主要成员们聚集在这栋年代久远的建筑里,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聊天打牌,只有两三个人围着一个身着正装的男人,在谈些看上去很是正经的合作。
“听着,我不在乎出多少钱。”威廉·坎顿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我只需要听见爱德华·坎顿死亡的消息,懂吗?”
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人说:“坎顿先生,你先别急。”
“我怎么能不急!他想把我搞进监狱!”威廉·坎顿故作愤怒地拔高声音,“我找你们好几个月前了,还没给我个答复,你们不是这一片最厉害的吗?难道你们老大瞎了只眼睛就变成废物了!”
“坎顿先生,为什么你不去寻求法尔科内先生和马罗尼先生的帮助呢?”戴眼镜的男人强忍着怒气说,“不是我们不愿意接下你的委托,而是我们没有这个能力。”
威廉·坎顿皱眉说:“他们怎么可能会去招惹这个麻烦?”
如果不是实在没有选择,他才不会来这个鬼地方,那些雇佣兵哪一个不比这些帮派里的三流货色强,现在他只希望这些自负的家伙能拖住他们一阵子,好让他找到机会逃到外面去。
戴眼镜的男人鄙夷地想,原来你也知道啊,蠢货。
“一百万,我最多能给出一百万。”威廉·坎顿咬咬牙说,同时他在心里不停地催促这群贪婪的人答应,“我可以提供劳伦斯工业最新型号的微型炸弹,我只要求不留痕迹。”
一百万,武器自备!
周围人迅速交换了个眼色。
他们说:“如你所愿,坎顿先生。”
“我恨透爱德华了,妈妈她居然不理解我,还让我忍受他的挑衅!”威廉·坎顿面色好了一点,“我看她是和劳伦斯那个老家伙待在一起老糊涂了,我现在过的什么日子,她理解吗?”
没等戴眼镜的男人继续腹诽,就听见同伴的一阵惊呼。
“火!着火了!”
“什么!”男人冲到窗边,只看见他们地盘外传来的漫天火光,他松了一口气,“汤姆,别大惊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