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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霖走出门后,循着声音爬到楼下,一拐弯就撞见了把手机摔个稀碎的陈平,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秒。
他沉声问:“他人呢?”
陈平跟猴似地东张西望,小心翼翼地拿手一比:“嘘…他自个摔了一跤哩,没找着我…刚走开。”
吴霖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妙,扭头就往回跑!
不明真相的陈平还跟在身后试图扯住他:“哎——你谁?不许上去!我是警察!上面危险!哎哎哎——小心啊!”
陈平一时间扯不住他,只好跌跌撞撞跟在他后面追,爬了两层楼一迈出楼梯,他就倒吸一口冷气。
那个叫李大牛的壮汉叽里咕噜咕噜地说了句什么,紧接着他抬手,月光下手中有银光一闪!
妈蛋那个姓钟的娇滴滴的小姑娘就被他堵在面前!
吴霖的呼吸近乎骤停,电光火石间他什么都来不及想,摸到一个东西直接砸过去——砰!
一声巨响之后李大牛的手只是晃了晃,就这么照着近在咫尺的人砍了下去,这时候陈平也反应过来了,反手掏出警棍一甩劈头就在李大牛天灵盖上敲出饱满扎实“咚”的一声响,李大牛的动作瞬间顿住,他僵硬地,眼里带着”哪个不长眼的打老子子”的气势慢慢回头,正好迎上吴霖的上勾拳。
带着十足的惊惧和怒气的拳面直接撞上面门,鼻骨软骨瞬间碎裂,迸发出冰晶破碎般惊天动地的咔嚓嘎吱声。
陈平不忍直视地皱起脸,当然他也没闲着,顺势给了李大牛小腿一脚,李大牛的身体素质不像城市里的水晶脆皮人,腿骨邦硬,陈平一脚没给他放倒,反倒是脚尖一麻,痛的。
这时吴霖已经一脸紧张地搂住了钟嘉慧,李大牛一手捂住脸,一手颤颤巍巍地举起刀——
“你丫的脑袋缺根筋吧还来!”陈平怒骂一句,这次他学聪明了,硬碰硬不了他也有利器啊,警棍经过这么多年没被淘汰自然有它的一番道理,进可攻退可守,总归他当年在警校还学了几招功夫,翻腕来回扫哐哐哐直敲李大牛的膝盖,痛得李大牛大声直吼,全聚碳酸酯在膝盖上这么狠狠一敲,铁膝也给废了,李大牛被迫往后退了几步,直接倒在地上。
他的手在虚空中胡乱扑腾,小砍刀四处四处挥舞,陈平找了个空挡“铛”地敲上一记,惨叫怒骂声瞬间戛然而止,陈平把警棍插回腰间,轻松写意地拍了拍手,弯腰去捡被吴霖当做暗器丢的手机。
他端详了眼李大牛的伤口,真心实意地感叹:“哥们,你准头不错…力气也是真大啊。”
且不说李大牛变形的脸了,就连被砸到的手腕也呈现出诡异的扭曲。
他默默心疼了一下他刚修好就不得不回炉重造的手机,紧接着惊讶地“咦”了一声。
这修手机的能处,尽管屏幕裂得稀碎,但只要无视剌手风险,倒也能凑合凑合,省个百来块。
“哥们你这可是见义勇为的事,回头报上去能给你发奖状的那种,”陈平打开了手电筒,扭头一看。
?
男人神情恍惚地搂着双眼禁闭的女人,如果背景不是一堆破铜烂铁的话,简直就是在上演罗密欧与朱丽叶。
“她没事吧?”陈平小心翼翼地问。
吴霖没回他,陈平只好拿手电筒晃了晃钟嘉慧的脸,还没看出个好歹来,她就慢慢睁开了眼睛。
钟嘉慧只觉有一道白色强光在她面前不停地晃动,然而疼痛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剧烈,她勉强睁开了眼睛,模模糊糊间看见了一张担心的脸庞。
“没事吧你?”陈平晃了晃手电筒,见她没回答,又试图去翻她的眼皮,钟嘉慧皱着眉头打开他的手:“我没事…发生了什么?”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脑子疼得厉害,摇摇晃晃挣扎着站起来,只觉得身子一阵阵发冷,费了老大劲抬起头,就看见吴霖一张冷脸从上而下绷紧,周身流露出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气势,冷凝,茫然无措中带着一股淡淡的死意。
她还没死呢,怎么一副死了老婆的样子,钟嘉慧一咬嘴唇,忽然有些委屈。
这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从小到大刮彩票抽卡抽奖每每空手而归,抽签干苦活的事倒是没漏过,就连遇上疯子这万里挑一的概率,也给她赶上了。
她忍不住瘪了瘪嘴,,苦大仇深地问:“他是不是砍到我哪里了…你们这么这么看我?”
没人回答她,陈平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吴霖就像是从梦中惊醒过来似的,下意识紧了紧手。
完蛋,钟嘉慧迷迷糊糊地想。
吴霖的视线越过陈平,落在已经像一摊烂泥没了声息的李大牛身上,紧接着他迅速收回目光,问:“附近医院在哪里?”
…
咚咚咚!
一阵疯狂的敲门声打破了黑夜的平静,开门的人趿拉着鞋,打了个呵欠把门一推,随即对着并排而立的三蹦子和破摩托一愣。
门外的人也很懵,陈平瞪大眼睛:“不是…姓张的,你不是兽医吗?”
“懂不懂什么叫做人兽不分家?”张兽医翻了个白眼,“老子当年读的是医科大专懂不懂?要不是这里人抠搜得只舍得给自家养的畜牲看病,我也不至于转行啊?你当兽医是好当的嘛?”
“大夫先看看他,”吴霖顿了顿,又说,“脑袋被敲了两棍子,可能有点脑震荡。”
“我这看不了脑震荡,”陈兽医连忙摆手,他出来得匆忙,衣服都没批好,动作一大就往下直出溜,他一手扯衣服,一手去翻三蹦子上躺着男人的眼睛:“跌打损伤啥的我还能凑合,你们这种情况…哎呀,得去市医院啊!”
他扭头看了一眼蔫在吴霖臂弯里头的钟嘉慧,朝她勾了勾手:“这是被刀砍到了?过来,给我看看。”
鉴于姓陈的兽医气定神闲的气质,一时间所有人都给他唬住了,蒙了厚厚一层灰尘的顶灯散发出昏黄凌乱的光,他拿过来一盏可移动台灯,黄白光线交织缠绕打结,恍惚得像一场梦境。
钟嘉慧小心翼翼松开捂住伤口的手,那砍刀毫不费劲地给她右肩到胸前豁开一道大口子,鲜血浸满了她的衬衫,只差那么一点点距离,就能抵达心脏。
吴霖心头一紧,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在一片沉默中,他慢慢扫视了一圈,陈平牙疼的表情,钟嘉慧看着她的伤口的淡定神情,以及陈兽医打结的眉头。
他似乎捕捉到了绝望的气息。
“大夫…”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手脚不受控制地发软,“大夫…您…”
求您…
“哎呀!”陈兽医忽然嘿嘿一笑,“年轻人别担心,小事,皮肉伤,皮肉伤…”
他顿了顿,有些犹犹豫豫:“我给她止血先,等会还是去市医院缝针吧,女娃子爱漂亮,我给牲畜缝针缝惯了粗手粗脚的,要是留疤就不好了。”
“那就止血吧,”钟嘉慧终于抬起头微微一笑,“麻烦大夫了。”
她看着不远处的男人,温声说:“吴霖,你过来陪我…我怕疼。”
陈平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单身二十多年的直脑筋绞成了浆糊终于看出来这两人是有一腿的!他张嘴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一拍大腿:“我去看看李大牛,顺便叫辆车去市里。”
无人理睬,钟嘉慧轻轻勾起吴霖的小指,把他的手拉到膝上,仰头看着他:“你在害怕吗?”
“…嗯。”吴霖低低应了一声。
双氧水哗啦自上而下倒下,钟嘉慧浑身一僵,指尖死死嵌入吴霖的手心,半晌,她深吸一口气,勉强弯弯嘴角:“那你害怕什么?”
害怕你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问题便先他而去,那他往后的日子还要怎么过?吴霖闭了闭眼睛,将心头后怕和酸涩一并咽下,睁开眼睛时又恢复了平静:“都过去了,嘉慧…会好起来的。”
这砍刀并不锋利,全靠李大牛的蛮力,因此伤口并不深,陈兽医说得对,只是皮肉伤而已,但双氧水在泛白的皮肉上咕噜咕噜地冒泡,药水和鲜血混杂着从身上滚落,触目惊心。
吴霖顿了顿,突然心头一哽。
“我应该留你过一夜,然后明天直接带你回家。”他喃喃自语,“不叫你乱惹这些破烂事。”
钟嘉慧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陈兽医拿长长的纱布一圈一圈缠紧她的伤口,又绕到身后打了个结,长舒一口气:“这只是暂时的止血消毒包扎哈,你们别腻腻歪歪了,赶紧去市医院缝针,最好去打破伤风哈,外头干农活的刀,保不齐有什么细菌微生物的,危险得很。”
陈平夺命连环call喊他同事把警车给开过来,这车传了一代又一代,人走车还在,从外面看上去还没什么,一坐上去那陈年的皮革味汽油味就直冲天灵盖,钟嘉慧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下一秒就差点被车里残余的二手烟呛个半死,她惊天动地地剧烈咳嗽起来,艰难地挣扎着想去开窗户。
吴霖这时脑子就像被狗啃了一样拼命地搂着她,一边用力一边低声安慰:“你别动,忍一忍,就快到了。”
这傻子!钟嘉慧无助的张了张嘴,正好警车风驰电掣碾过一块巨石,坐垫下的弹簧有弹性地震动起来,差点没把她的五脏六腑给丢出来,她绝望地闭上眼睛,一低头。
“yue…”
…
他们终于后知后觉打开了车窗,习习凉风卷了进来,吴霖就跟抱小孩似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她,她的眼睛就像粘了胶水,怎么也睁不开,没过一会,人就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