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献收回眼:“不急于这一时。前面要到了,你先回去便是,你也不好去老祖宗的院子。”
“是,我知晓了。”荷生跳下马车,给他搬了脚凳来。
他点头道谢,抬步朝老夫人的院子去。
丫鬟们瞧见他来,一个个传进去,没一会儿槐灵笑着迎出来,亲自将他迎进屋里:“老夫人正在里面坐呢。”
“是。”他拱手应声,跟着进了屋,到了老夫人跟前。
屋里人倒是不多,正中坐着老夫人,侧边陪着刘夫人,只此两位长辈而已,脸上都笑着,招呼着他上前。
丫鬟递了垫子来,他上前跟老夫人磕了头:“给祖母请安。”
“好、好,快起来,起来。”老夫人笑眯眯差人将他扶起,仰头打量他好一会儿,接着道,“先前我还问过高夫子,夫子只说你考得不错,谁曾想竟这样好。你小小年纪便能中了秀才,又考了案首,真可谓是前途无量啊。”
“祖母谬赞,历朝历代并非没有年少成名的人,却也不乏年少成名后碌碌无为的。祖母今日高兴,夸我几句,我心中亦是开怀,只是莫要这般捧着我,我怕自己真被捧得忘了形,往后也成了那碌碌无为的少年神童。”元献垂着眼,不卑不亢。
“你瞧你瞧。”老夫人拉着刘夫人的手,笑得合不拢嘴,“我便说他是个好的,我一向喜爱葵丫头,如何会害了她?自然是要给她挑个好的夫家才是。”
元献未料到会说起这个,眼睫动了动,立即又跪地,认真道:“元献斗胆,心仪葵表妹已久,只是自知年岁未到又一事无成,不敢开口,如今考了秀才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但祖母既提起,我便忍不住想与祖母和姨母表白,多谢祖母姨母看重,元献定会好好读书,考取功名。”
老夫人嘴角越扬越高,眼都笑得眯起:“你从小便跟在葵丫头身后,虽未必是男女之情,可你们俩好,祖母哪儿还有不明白的?只是你姨母担心,你妹妹不是个安静的性子,唯恐她不招人喜欢。”
“葵妹妹她很好。”元献着急解释一句,又低着眼道,“我知晓现下说这些太早了些,但往后一定将葵妹妹视作珍宝,绝不欺她负她。”
刘夫人又扶他起来:“好孩子,你是个好的,我心里知晓,并非是不满意你,快起来吧。”
他点了点头,退后几步又恭敬站着。
老夫人接着道:“你蘅大哥已去外面给你寻好了书院,就在城中,离家里不远,往后你安心便去书院读书,和藜哥儿一块儿。”
“是。”元献应。
刘夫人接话:“那是不是也要让献哥儿换个院子?如今年龄大了,和姑娘们再住在一块儿也不合适。”
“我记着献哥儿住得不是离几个姑娘挺远的?是我记错了?”
“是挺远,但毕竟在一个园子里,献哥儿到了年龄,是不是得再搬远一些?”
老夫人点了点头:“也是,他住的那个院子又远又偏还小,如今大了,又要出去上学,难免有同窗好友来拜访,不成个样子。”
元献及时插嘴:“元献有一事想请教祖母。”
“何事?”老夫人转过头来。
“元献在伯爵府已有十年,是伯爵府的各位长辈怜悯,元献才能安稳长大、安心读书,如今元献已不小了,若是省吃俭用也能过活,再赖在伯爵府,实在给各位长辈添麻烦。”元献低眼说完,又快速解释,“元献并非是迫不及待想离开伯爵府,只是担忧给祖母姨母添了麻烦,终究要如何,元献还是听祖母吩咐。”
老夫人点了点头:“我知晓你的顾虑,年岁小,在旁人家里住着还有个说头,年龄大了,外人难免会有个闲言碎语。”
“是。”元献心中有些紧张,他本是想以退为进,并非真想离开伯爵府,不是为别的,只为阮葵。
“你现在正是要紧的时候,我倒不担忧你会管不住自己,只担忧读书本就辛苦,在外又没个人照应着,万一累坏了可如何是好。”老夫人顿了顿,“你自小在伯爵府长大的,在祖母心中,你就跟亲孙子一般,叫我如何能放心你在外漂泊?况且你这孩子一向勤俭节约,哪儿给伯爵府添过什么麻烦?便留在府中住吧。”
“祖母既这般说了,元献便安心留在府中。”
老夫人笑着点点头,又和刘夫人商量起来:“你也帮我想想,安排献哥儿住在哪儿好。”
元献未多嘴,等两人商量了有一会儿,在还没得出主意前开口:“元献有一个笨主意。我现下住的那个院子偏僻安静,是个读书的好地方,离西侧门不远,进出也算方便,虽是在北园里,但离姊妹们住的地方很有些距离,不如在院子附近的月洞门处安上大门,便像其它地方的门一般,按时打开,按时关闭,不得人随意进出,这般,便不用再花费精力钱财搬院子了。”
“倒是个法子,只是那里的确偏僻窄小,幼时便罢了,往后再如此,多少有些委屈你了。”
“读书便该静下心来,若是太过奢华热闹,才是真耽搁了读书。我很喜欢现在的住处,只是不知这般合不合礼数,便提了提,还由祖母定夺。”
老夫人看刘夫人一眼,见刘夫人也没有意见,便道:“你既然喜欢那里,便继续住在那处吧。槐灵,你去将我的意思与蘅儿他媳妇儿说一声,叫他媳妇儿差人去办。行了,也该吃饭了,吃完饭,再陪我说说话,晚上祖母给你摆个宴席,让大家都热闹热闹。”
“多谢祖母。”元献躬身行礼,随着一同去了席上。
中午只是三人吃饭而已,又都还算相熟,并未太过拘束。吃完饭,稍歇一会儿,老夫人要午休,元献便先走了,剩刘夫人在屋里伺候。
“他还是个不错的。”老夫人拉着刘夫人又低声道,“他心里有我们葵丫头,我才想着要将葵丫头指给他,并非老眼昏花了。”
“儿媳知晓母亲的意思。”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继续道:“葵丫头脾气倔,学不来伏低做小,嫁去高门大户,即便是嫁去刘家,也是要受委屈的。可献哥儿不一样,他受伯爵府恩惠,全天下都知晓,他就是将来不喜欢我们葵丫头了,若想做官,也得考量考量自己的行径。”
“母亲说的是,前些日子唐姨娘还跟二爷闹过,要留献哥儿一直府中住。爷来问我,我只想着又没人赶他走,便这样答了,爷倒是没说什么。”
“定是献哥儿那个老子娘和唐姨娘又在谋划什么,两个眼皮子浅的,还真不能让献哥儿出去住,好好的苗子,别被那两个教坏了!”老夫人脸色沉了不少,狠喘了几口气才好受些,“她这回生的若是个哥儿,便抱去给你养。”
“母亲,这又是何苦呢?即便是我养了,长大与我不是一条心,反而会恨我。”
“你啊,就是性子太软了!你以为我为何不对葵丫头严加管教?就怕是养成你这副性子,往后去婆家可是要吃亏的!她本就是个奴婢,抬了她做姨娘已是抬举,她还不乐意,整日叽叽歪歪,那莲丫头也是被她教坏了!”
“母亲说得是,儿媳记着了,母亲莫生气了,快些歇息吧,晚上不是还说要给献哥儿办席吗?不歇息好该没精神了。”
……
元献在房中坐了会儿,起身要走,荷生追了两步:“少爷这是去哪儿?”
“老祖宗说下午要办宴席,我看着这会儿也快到时辰了,想去叫上葵妹妹一同去。”
“晌午不是才见过,这会儿又想了?”荷生嘀咕一句,“这、这想得也太勤了些……”
“打明儿起我便不能与她一同念书了,每日早出晚归去书院,也不知一月能见得到几回。”元献垂眸笑了笑,“你在院里守着吧,我一个人去就是。”
趁这里的门还没封,他再不去,往后便没有多少机会了。
园子里办宴,来的都是后院的兄弟姊妹,应该就办在园子里,同平日办宴是一样的,唱戏的已在开嗓了,有咿咿呀呀的声音传来。
元献径直朝阮葵那儿去,刚绕过一片假山,阮莲却突然冒了出来。
“表兄。”阮莲行了行礼,掀眼瞧他。
他不着痕迹后退两步,也行了礼:“莲表妹怎的也在此处?是去前面宴席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