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丹的冬日如期而至。
这年头的季节变换逐渐乱了起来,虽然春夏秋冬还是那么算,但季节性的降水和气候同以前相比格外不规律。
连着一个多月不下雨,静原挠挠头,看向正在批改文件的那维莱特:“你心情很好?”
“不排除这个因素影响。”那维莱特知道他要说什么,坦然的承认了,“冬日温暖的太阳有助于身心健康,不降雨不是大问题。”
静原想说你不是很喜欢雨天吗?就那种和风细雨的程度,淋雨能让你感到放松。想想算了,捏着笔继续埋头写年底的工作报告。他没有专属的办公室,毕竟他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常年在外跑,只是这些年海上安定了些,有时间坐下来慢慢琢磨报告的事。按理来说办公室也该划分下来,但是大守护者大人表示我跟最高审判官挤挤就行,纸笔都用他那的,不用多批——省得底下人又要写一次财政报告月底交。
奋笔疾书四十分钟后,他愉快的吹吹纸上未干的墨水痕迹,直接交到了那维莱特面前,反正无论怎样顶头上司都是这位爷:“报告交给你就直接放年假了。今年也去沉玉谷玩吗?”
那维莱特接过报告:“今年留出了两天的时间,可以陪你久一点。”
“那太好了,这次可以走远一点看看。我带你去璃月港吃饭怎么样?”静原想起去年的经历,“璃月港的菜还挺好吃的,汤品很多种,总会有你喜欢的一款。”
他围着老大叽叽喳喳:“你哪天有空咱们哪天就出发,海灯节前后的璃月港都很繁华喧闹。梅内娅也答应我今年和我一起玩,可算有美露莘愿意走出去看看了……”
那维莱特则是思考:“贵金之神摩拉克斯,应该就在璃月吧?”
静原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老大想干啥:“虽然摩拉克斯假死是秘而不宣的事,但我们去璃月旅游,最好不要这样当着人类的面提及他的[死亡]。毕竟……对璃月人来说,这样是亵渎他们的神明。”
那维莱特好像嗤笑了一声,不太明显,他最近心情不错,闻言只是颔首:“我知道的。”
静原无所谓啦,虽然他会给出自己的意见,但最终拍板决定的还是那维莱特本身。那维莱特又不是笨蛋,心里有数的。
“那就这么定了,我去收拾东西,沫芒宫工作告一段落你打算出发的时候,就告诉我吧。”他像是只燕子似的飞出办公室,飞出偌大的沫芒宫,踩着被阳光晒得温暖的大理石地板,奔向外面更广阔的天地。
那维莱特心想,他可不是什么能够关在小小鱼缸里的观赏鱼,广阔的海洋才是最适合他的乐园。
距离沫芒宫最高审判官的假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静原自己先跑去沉玉谷找福勒依斯玩。
“你可算回来了!”福勒依斯见到他来喜形于色,“有没有受伤?纳塔是战争的国度,肯定很危险吧?早饭吃过了没有?咱们下山吃早茶去?”
跳跃性的一长串话跟连珠炮似的,静原被她摆弄着转来转去检查。像没有脾气的布娃娃似的。
“没受伤,前期准备工作做得很充足,预估伤亡也在合理范围内。”他打的是辅助,心里有数不会逞强,“早上吃了两片黄油吐司,现在好饿。”
“那维莱特也真是的,都不给你吃饱饭么?算了算了,今天我请客,你不在的时候我投资挣了些摩拉,正好请你吃饭。”福勒依斯推着他往山下走,“再给你定做身衣裳,天天不是蓝裤子就是白上衫,大过节的穿得喜庆些。”
人家璃月孩子逢年过节穿红戴金,喜庆得很。怎么自家的扯二尺布就心满意足了?
静原一面反驳是他自己早上没胃口怎么能怪那维莱特——那维莱特又不是在沫芒宫员工食堂打饭,还能对他填鸭式硬塞饭吗。一面向没眼光的福勒依斯展示身上这件上衫做工精美程度:“这可是千织屋出品的设计,你看这袖口!这腰链、这布料渐变色——哎哟!”
他没看下面,结果一脚踩到了掉落在山路小道上的松塔上,痛得抱着那只脚连连蹦哒,差点给福勒依斯一胯骨轴子撞下山。
福勒依斯对他是服气的:“你好歹穿双鞋啊!”大冬天的光什么脚啊!
静原振振有词:“我们美人鱼都是不穿鞋的!冬天也一样!”
人鱼的脚不染尘埃,但是踩到硬物还是会被硌痛的。
福勒依斯不理解卡吕普迪斯神奇的脑回路,扯着他直线下山,去遗珑埠茶楼吃早茶打发时间了。
虽然沉玉谷人吃早茶讲究“一盅两件”,但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两件早茶样式。通常是饮茶和吃点心两件事结合。
福勒依斯难得请客,静原对着菜单连点:“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个,说的这些不要,其他的全都来两份。茶要一壶[飘渺云山],一壶[松萝仙芽]。好了,去吧。”
蓝发女子模样的纯水精灵坐在他对面,侍者惊愕询问的时候,她对这种吃大户的行为表示纵容——毕竟卡吕普迪斯请客的时候她也这样。“等吃完早茶,估计也就到了下午。我带你去裁缝铺那转转。”
“怎么对给我买衣服这事这么执着?”
“你总穿这两身,看腻了。璃月人讲究四时有序,穿衣打扮都跟着时令来。枫丹那边可能因为气候和人文原因,薄薄的衣衫堆叠着穿能过四季。”她托腮感叹,“在璃月待久了,感觉我和璃月人的喜好也没有太多区别。”
她幼年时在枫丹,少女时在至冬,此后一直在璃月定居,璃月文化对她影响颇深。穿衣风格都越来越贴近璃月人了。今天穿的就是身青绿色的裙衣,蓝发挽簪,缀着银饰。
静原倒是觉得她有些害怕这种逐渐被同化的感觉,但是并不是抗拒同化本身,只是对一个人经历这些有些本能的惶恐。拽着自己似乎能让她感觉“不是一个人”。
福勒依斯心理学大师——静原对新上的两笼虾饺伸出筷子:“好啊,我也做身新衣服。”就当过年了。
去裁缝铺子逛的时候,戴着金丝眼镜的老板眯眼笑:“小福又来了啊。”
静原:谁?谁是小福?
福勒依斯从容上前,扶着老板站起来:“嗯,我还带了新客人来。容师傅看看?”
然后静原就被老大爷摸着手骨,捏着肩膀,详详细细测量了一圈数据,边写边感叹:“真是好标志的人哟,高高大大的,生得真好。喜欢什么样式的?宽袖还是束袖?锦缎还是丝绸?斜襟还是正襟?盘口要珍珠的还是宝石的?”
静原说都好都好,都行都行。老板连连摇头说:“哪有什么都好都行?心里没个主意就找个能给你捏主意的人来。做衣如做人,你是个什么人,看你穿得如何就能判断。”
他挠头:“这不……看人下菜碟吗?”
“贵有贵的判断,平价有评价的判定,至于穷苦人,是出不起定做的价格的。”老板一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这不是挖苦,这是实话。您这身一看就不是凡夫俗子,在咱们这定做衣衫是咱们的荣幸,想要什么样的,您只管说。”
静原如坐针毡,求助的望向福勒依斯。后者无奈叹气:“容师傅……这不是我跟您讲的那个高大个,这个是我……哥哥。”
容师傅那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顿时从精明说话带软刺的商人变成了邻家好叔叔好大爷:“哎哟,是小福的哥哥啊,难怪眼睛头发都这么像。快到里面坐,阿周,给客人倒茶!”
里间很快窜出来个瘦瘦的少年人,眼睛亮亮的,衣衫整洁,看着就精神利索:“客人里边请。”
静原觉得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扭头盯着福勒依斯:“你又要捣鼓啥?”
福勒依斯叹气,没想到闹出个乌龙来:“去里边我跟你说,外头不适合讲这些。”
“什么?!”静原一拍桌,给茶碗震得碰碰响,“阿列克谢和你联系还没断?”
他以为出了至冬就不会再见了。
阿列克谢就是至冬那头熊,带着静原去找福勒依斯的那头熊。他早就看出这头熊对福勒依斯图谋不轨了!!!
福勒依斯:哪有!!!
“重点是这个吗?他是前阵子才跟我联系上,和我讲了很多事,至冬森林那边的水脉污染解决后,又来了一伙人去挖。他盯梢了很久,确定是……官方的人来才没有多管。那些矿物一批批运走,送到了……上头人的实验室里,不知道琢磨出个什么玩意。直到森林里又来了一批人,佩戴着奇怪的东西,也没干什么坏事,但力量散溢出去后,污染了我曾修复的那处水脉。”福勒依斯叹气,“是那种矿石为原材料做的用具。阿列克谢还没有修出人形,走不了太远,只能默默观察,他本来也不是多么跳脱的性子。”
“大概两百年前,他被抓了。关在笼子里遭受实验,亲身体验过那种用具的力量和反噬。他说人类这样大肆使用,虽然能获得强大的力量,但后果太严重了。”
静原一哽。
“半年前他打死了守卫逃出来,写信向我求救,只是隐约记得你说要带我回枫丹,不知道具体位置,于是那封信寄到了枫丹沫芒宫,然后两个月前才被转寄到了我这里。因为那维莱特知道这段渊源,你跟他讲过的。”
静原看着屋内两个微笑的人类:“这是……?”
“璃月七星手下的暗桩,我也是稀里糊涂才知道的。”福勒依斯无意多言,只是问,“我在回信里告诉过阿列克谢会去至冬接他走,怎么说也是朋友。但是容老板,以及他背后的大人,似乎有意让你也参与进来。”
福勒依斯不想卡吕普迪斯淌这趟浑水,她自己的决定没必要让他买单。
但是卡吕普迪斯很从容的点头:“行啊,我陪你去。”
“嗯?”
“你这个心软的笨蛋,指不定被卖了还要帮人数钱,我得看着你点。”不就是去至冬吗,没问题,“距离海灯节还有两个星期,我想我们可以快点解决。”
静原笑了笑,不在意人类听到这话的表情:“那个东西的正式名称是叫邪眼,对吧?牵扯到的执行官应该是二席。这事很好解决,他国官方不能主动插手,但我们是非人,不用在意。”
说白了,非人类并不一定要遵守人类的规则,只是神明眷顾人类,非人往往是迫于神明的压力才收敛了自身的锋芒。阿列克谢也是非人,被抓住了是他自己本事不到家,死了也不算什么。但要是阿列克谢求救,这事就不能算了。
这个世界从来不止是人类的世界。
静原倒要看看他布下的封印又是哪个王八犊子打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