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就这么被贺兰尧拦在了府外,他呵住陆庭后,赶忙跑去找了林小白。
“小白!”
林小白正抱着一堆包裹叹气,贺兰尧忽而行色匆匆赶来,来不及多解释,就对她嘱咐道:“守着门,我回来前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林小白头一回见他神色这般慌张,不由得也跟着紧张起来:“发生什么事了?小姐您要去哪儿?”
“你一人挡不住就去唤青阳来,就说陆庭要带我去大理寺。”
“他为什么要带您去大理寺啊?他他要抓小姐吗?!小姐!”
林小白还未问完,就被贺兰尧关在了门外,屋里随即想起一阵布料摩擦声。
“陆庭要抓小姐……岂不是大人要抓小姐!完了完了,不会是被大人发现了吧?”林小白吓得脸色苍白,若是陆庭带人硬闯,她一个人确实拦不住,于是赶忙依言跑去找青阳。
贺兰尧以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服,翻出后窗,身影消失在竹林深处。
信上约见面的时辰是戌时,太阳落山后。
而从城内赶往城外,若想提前一些到达,此时出发是最好的时机。
顾长越策马一路奔向城门,不一会儿就出了守卫巡逻的范围。
贺兰尧飞檐走壁,一路追赶而去,躲过守卫的巡视,追随地上的马蹄印而去。
顾长越比贺兰尧先行一步,且又是骑马,饶是贺兰尧如何加快脚步,仍然看不到顾长越的背影。
天色渐晚,山间的风变得冷洌,带动林叶梭梭低语。月华倾落,迎风而来的落叶隐隐透着寒光。
顾长越来到山涧口时,四下除了湍急的流水声,并无贺兰尧的身影。
而前方地势崎岖,马蹄已无法涉足,顾长越随即解了马鞍,一拍马背,红鬃马便长嘶一声掉头离去。
信上只说了槐溪涧,并未提及具体位置。
顾长越随手扔了马鞍,扫了眼溪水中凌乱散落的石块,纵身踏石去了对岸。
眼前是两座高山峭壁,溪流分支自两山之间穿行而入,山体垂直而上,将夜空隔成一线。
立在山脚仰头望入山涧,只见离地面不甚低的一块凸出的巨石上,一道身影正背对而立,红衣持镖,长发随风飘动。
顾长越勾起嘴角,望着那身影不说话。
半晌,对方似是察觉到了目光,缓缓转过身。
“阿尧可是久等了?”顾长越笑道,随即纵身踏着山壁而上,不一会儿便来到身影身后。
望着面前纤瘦的身影,顾长越笑着迈步凑近,伸手就要揽上对方的腰:“阿尧今日倒比以往安静。”
“顾大人。”贺兰尧往后退了一步,却没有躲开顾长越的手,下一秒被人揽进了怀里。
贺兰尧愣了一瞬,眼见顾长越很是痴迷地望着自己,放在腰迹的手也不老实地乱动,他握拳抵住对方胸口:“顾大人怕不是忘了正事。”
“什么正事反事,见你不就是正事?”顾长越笑着执起了他的手,放在掌心反复摩挲。
贺兰尧脊背一僵,在顾长越的脸凑近前,侧过脸避开了他。
顾长越贴上冰冷的面具也不恼,顺势凑到了贺兰尧颈边,轻嗅一下,笑道:“阿尧真香。”
明显感觉到怀中之人身形一颤,紧接着胸口传来一阵力道,顾长越适时松了手,任人推开自己:“殿下已等候多时,顾大人还是先随我入涧,有话……等回来再说不迟。”
见贺兰尧被调戏后羞赧的模样,顾长越挑眉一笑:“阿尧都这般说了,我岂有不听之理。”
他话音未落,忽而伸手牵过贺兰尧,带着人纵身跃下巨石,提起轻功掠入山涧。
在跳下巨石的刹那,贺兰尧身形一僵,握着顾长越的手下意识一紧。
而顾长越似是并未注意到这点,带着人一口气跑出了一大段路。
若说是路倒也不算,山涧里除了溪水,两侧皆是陡峭的山壁,唯有溪水旁有高低错落的巨石,还算能落脚。
但巨石分布错乱,顺着溪水行至尽头后,眼前就分出了三条不同的水道。
至此顾长越才不得不停下脚步,让贺兰尧带路。
“阿尧的手这般凉,可是这山中太冷?”
在一块巨石上站稳后,顾长越笑着又贴了上去,贺兰尧下意识往后一退。
“……不冷。”
“阿尧不必害羞,冷了可以到我怀里。”
“……多谢大人好意。”
好在顾长越迈了一步便不再前进,贺兰尧暗暗缓了口气,辨认了下方向,领着顾长越继续深入。
方才周围的一切都还算正常,但踏入眼前这股支流后,耳边细微的声音便一下子消失不见,除却溪水仍潺潺,宛如入了寂灭之境。
顾长越不动声色地跟着贺兰尧,在分不清岔道的山涧中行进,不一会儿便彻底迷了方向。
他就跟在贺兰尧三步之后,一边望着前人的背影,脸上笑意不减。
不知走了多久,眼看贺兰尧慢了脚步,眼神不再直视前方,而是四下打转,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月光被高大的山体抵挡在外,山涧里漆黑一片。
饶是贺兰尧举着火折子,但仍是看不太清一些细节之处,于是他仗着顾长越在身后,便肆无忌惮地瞧看起山壁来。
默默将一切尽收眼底,顾长越等了一会儿,终是出声道:“阿尧可是在寻我?我就在你身后呢。”
贺兰尧以为他仍在说笑,于是开口道:“大人跟紧便好。”
然而下一秒,一道阴影出现在了身后,贺兰尧的手忽而被一双大手死死抓住。
“大人莫急,快……”贺兰尧下意识回头,却忽而撞入顾长越琥珀色的瞳孔,望着他似笑非笑的嘴角,贺兰尧全身的汗毛当即竖起。
“快什么?快把顾长越骗到陷阱了?”顾长越的声音堪称温和,但字字打在脸上,割下道道血痕。
顾长越手下一用力,耳边当即响起手骨断裂之声,“贺兰尧”痛呼一声,另一只手立即拔剑刺向眼前的魔鬼。
顾长越轻而易举地躲过,随即毫不留情一脚将人踹飞出去。
寒剑脱手,对方的后背硬生生砸在坚硬的山壁上,面具掉落,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下一秒,死士径直跪倒在地,吐出一大口血。
周遭的一切开始天旋地转,那人似是不甘心,吐完血抬眼看向顾长越:“你如何发现的我?”
“阿尧的腰可没你那么粗,还有你家殿下多久没让你洗澡了,一股血腥臭。”顾长越嫌弃地摇摇头,似笑非笑道:“假扮人可没这般容易,顾某诚心拜访,你家殿下便是这般以’礼’相待?”
“呵,区区大理寺卿,也敢对皇子不敬!”死士怒吼一声,挣扎着要与顾长越拼命,然而他伤得实在严重,试了几次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萧誉在哪儿,我亲自去寻他。”顾长越敛了笑,冷眸穿透夜色,如寒冰般刺入对方猩红的双眼。
死士仍就是瞪着他,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摇摇晃晃退后靠倒在山壁上,用完好的那只手摸入石块后。
顾长越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见他躲到了石头后,他随即往前走了几步。
与此同时,死士终于摸到了启动机括的铁环,他望着靠近的顾长越,冷笑了一声:“顾长越,你死期到了!”
此话一出,顾长越心内突然警声大作,意识到死士要做什么时,他情急之下就要冲上前制止。
忽然,自天际飞来数道寒光,在死士用力的前一秒,三枚枫叶镖径直刺入他的手臂,剩下一枚正中他的喉咙。
死士临死前瞪大了双眼,来不及喊便咽了气。
在看到枫叶镖时,顾长越双眼微睁,下一秒真正的贺兰尧追赶而来,二话不说抓过他的手腕就往外跑。
“阿尧!”
发尾随风轻拂至面前,嗅到熟悉的清香,方才的阴霾一扫而光。
顾长越也不顾贺兰尧要带自己去哪里,开口便问道:“这山涧阴冷,阿尧可有冻着?”
贺兰尧眉头一皱,硬声道:“少废话!”
“是阿尧没错了。”顾长越弯起了嘴角,手腕挣开了贺兰尧,随后又将自己的手塞入对方的手心。
“……”
贺兰尧一时失语,手却下意识用力握紧。
他凭借来时的记忆,带顾长越跑出了一段距离后,却忽然在某个岔路停住了。
顾长越见贺兰尧忽然不动了,他试探性问道:“阿尧可认得路?”
“不认得。”贺兰尧喘着粗气道。
“那阿尧要带我去何处?”
“不知道。”
“……”
顾长越沉默了一阵,绕到贺兰尧面前,无奈看着他:“我是有哪里惹你生气了么?”
贺兰尧白了他一眼:“没有!”
“……”
顾长越委屈地低了眉眼。
黑暗里,贺兰尧看不清顾长越的神色,但顾长越却清楚地感觉到贺兰尧好似很疲惫的模样。
顾长越小心翼翼道:“阿尧定是生气了,若不然怎会这般对我。”
他下一句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见贺兰尧忽而瞪大了双眼,毫不客气地甩开了他的手,抬脚逼至他面前:“依顾大人的意思,今日倒是我的不是了?”
“阿尧,我非是此意……”
“一支镖就能让堂堂顾大人蒙了眼,不知道对方是人是鬼就敢跑来这等危险之地,顾长越,你往日的本事怕不是被狗吃了!”
身后就是湍急的溪水,顾长越立在原地不敢乱动,才向对方伸手就被人狠狠拍到一边。
“别碰我!”
贺兰尧气到身子微微发抖,顾长越慌乱不知所措,然而转念却发现了不寻常之处。
“阿尧是在……担心我?”
顾长越话音刚落,贺兰尧似却惊醒,当即转身退开,然而顾长越长臂一伸,轻易抓住了他的手,往身前用力一拉,将人抱入怀中。
一瞬间,心跳剧烈而又澎拜,似湍急水流不断撞击山石,滔天的巨浪自四面八方袭来,于一方山石间避无可避。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顾长越:老婆生气了怎么办?抱一抱哄哄就好了。
贺兰尧(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