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香山十分难寻,若非方多病的确方向感极好,这么多年也还记得路,他们三人能不能顺利寻到此处还是一回事。
只是这玉楼春虽无金满堂有钱但更为谨慎。比如这香山位置,已是十分难寻,那女宅与外界之间还隔着一道万丈深渊,中间有两半吊桥,需要两边通了气,才能一起放下,容人过去。
那吊桥也就那般宽窄,想要跟着人混过去也不太可能。
不过,他们此处,还有两个轻功顶尖的高手。想要飞过去倒也不算难。
虽然中间多了一个婆娑步练的半吊子的累赘。
方多病看了眼那深渊,不过几丈后就被云雾遮挡,深不见底。
“这我好像过不去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自己左右胳膊忽然被人拉住,然后他便仿佛雨燕一般,从那断崖上边飞了过去。
待到对崖,李相夷和笛飞声倒是十分默契地一起放下方多病。
方大少看了眼山腰上云霞雾霭中的女宅,想着白天上去是不是太过惹眼,却忽然听到不远处的吊桥,传来吱吱呀呀转动落下的声响。
方多病一惊,“现在还未到秋分,霜叶未红,根本就不是漫山红的开宴时间,怎么会有人来?难道是金满堂?”
毕竟这金满堂乃是玉楼春的至交好友,又是四大南胤后人之一,此时前来,倒也有些可能。
可是当方多病小心看过去时,却只见到一抹纤细婀娜的倩影,从那吊桥上走过。
那是一个披着红纱的绝美女子,即便他们离得甚远,即便方多病根本就看不到对方模样,可只是看着那女子朦胧的身影,就让人觉得那红纱之下必定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那几个守桥的侍卫们,此刻都已面露痴迷的看向那正款款走来的女子,有几个甚至已经匍匐在地,丑态百出。
方多病微微蹙眉,此人,似乎,有些眼熟的陌生。
他还想再看几眼,好确定这女人到底是谁,却没想到身旁的“李莲花”忽然伸手挡住他的眼睛,而笛飞声则眉头紧锁,甚至也直接挡在他面前,不让他再继续看下去。
“喂,你们……这是?”
“你不能看她。”李相夷忽然开口,他语气有些发酸,但想到自己在演李莲花,便又放柔了语气,解释到,“若是再看下去,容易被她的媚术迷惑。”
“媚术?”这世上还真的有人能练出来这种功法?
“角丽谯。”笛飞声此刻忽然开口,“她没有死。”
“看来角大美人并不好杀啊。”李相夷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方多病却有些惊讶,惊讶十年前角丽谯居然比十年后美上太多,难怪李莲花非要说角丽谯变老了许多,原来这家伙不是单纯的嘴贱,而是在说实话啊。
可是,“阿飞,你是亲眼看着她死了的么?”
笛飞声摇摇头。无颜说已经处理了,但是如今看来并没有,若不是无颜背叛,那就是这女人用了什么金蝉脱壳的方法,逃出生天了。
“可这个时间,她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处,玉楼春居然和她认识?”方多病有些好奇地问道。
李相夷摇摇头,他连十年后的事情都不知道,又怎么会料到今日之事。
但是,“我听说,她有一套功法,名曰画皮,能让练功者越生越美,也越来越嗜杀狠毒。”李相夷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角丽谯时,这人屠杀了风陵剑派一百十三人,踩在满地血污之中,却依旧魅惑的与他同行的四顾门弟子差点倒戈,若不是笛飞声前来捣乱,他早就杀了这善于蛊惑人心的妖女了。
“但是这功法似乎要佐以迷香效用更大,所以,角丽谯每次出现,都是满身奇异的香气。这玉楼春,他又做的什么生意呢。”李相夷想到方多病跟他说的,关于关押玉楼春的建议,现在看起来刚好事出有因了。
“阿|芙|蓉!这角丽谯,也许正是玉楼春的大客户呢。”方多病看着角丽谯上山后渐渐消失的背影,实在有些佩服她了,能在笛飞声手下死里逃生,也的确厉害。
“我会亲手杀了她。”笛飞声敛着眉,他有些生气。毕竟这说明,金鸳盟内仍然有角丽谯留下的暗子,他至今还未抓到。
提前了十年,却依旧被这女人摆了一道,若不是他们今日恰好来到这香山,但凡再迟几日,他们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角丽谯仍然活着的事实。
若是再给她十年时间,她应该还能再弄出来一个鱼龙牛马帮来霍乱江湖。
这么看,有万圣道托底的单孤刀根本比不过这角美人啊。
原本夺得这枚罗摩天冰也并非难事,玉楼春手下虽多,却怎么也比不上方多病身边这两位。
可偏偏如今杀出来一个角丽谯。
他们三人便没急着上山,而是找了个山洞休息,准备等夜晚再动手。
天色渐渐昏暗,香山原本就常年云雾缭绕,唯有当满山红叶开遍时,这香山秀景才会有着最迷人的风韵。
如今,秋分未至,暮色四合,他们所在的山洞里只有顶上的一点点暮光。
方多病靠在“李莲花”身上睡着了。
李相夷也没有动,只是微微侧头一瞬不瞬的打量着方多病的那张脸。
从一开始不明白十年后的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这小子,到现在对着方小少爷那张脸,他居然觉得这人唇色嫣红,睫羽卷翘,脸颊上还有十分可爱的软肉,有点想捏。
他忍不住伸手想去摸一摸方多病的嘴唇,他还记得,这家伙,挺甜的。
却是在手还未触及到对方时,被人忽然挡住。
李相夷抬头,就看到冷着一张脸的笛飞声。
“你在骗我。”笛飞声忽然开口,声音不大,估计也是不想吵醒方多病。
李相夷没明白笛盟主这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毕竟他又不是李莲花。
便只能学着李莲花的语气,敷衍道,“笛盟主说笑了,我何时骗过你。”
“你说我与他不过日久生情,角丽谯与我也认识多年,还有无颜,三王,我可未曾对他们生过情。”
李莲花忽悠笛飞声的时候,李相夷自然也全都听到了,他当时都要佩服这家伙舌灿莲花的本事了,也替笛飞声这家伙可怜,还有点兔死狐悲的同情。
但是现在,同情没了。只剩下对笛盟主的无语。
都这么久了,这家伙居然还在纠结这几句话么?
且李相夷再如何装李莲花的语气动作,也实在没有这种信口开河,鬼话连篇的本事。
面对笛飞声的质问,他甚至无法反驳。
啊这,李莲花说的时候,他明明觉得对方说的话很有道理啊,怎么现在一听,笛飞声说的也不像有错啊。
“我又想起来一些旧事,他以前在我面前除了聒噪,还十分放肆,”比如把他打落莲池,嘲笑他天下第二,骂他功夫差,还多次抢他的床,这些事他每想起一件都觉得丢脸至极,可他却还是教了这个罪魁祸首功夫。“所以,我为何没有杀他?”
李相夷不想说什么,也不知说什么,若他不装李莲花,这会儿还应该嘴贱嘲笑几句,可李莲花不会这么说话,他只会,胡说八道!
“换我。”
听到李莲花这句话,李相夷全当没听到,他看着笛飞声,忍了半天,才道,“也许,有一天,笛盟主再遇到一个这样性格的人,也能忍呢。”
“没有,”至少同样是聒噪,他忍不了苏小慵,有很多次他都是直接点了苏小慵的穴道,让她闭嘴,还好她是女人,他也不杀女人,不然就不是点穴就可以的了。
笛飞声发现自己想起来的越多,对方多病的感觉就愈发奇怪,他无法形容,只觉得,心脉处除了酸涩之外,还有些绵软滞塞。
李相夷压下自己想让李莲花出来摆平笛飞声的躺平想法,毕竟想想这家伙出来后,说不定还要连带他也一起被摆平,还不如忍忍算了。
他正想再编几句,却是忽然闻到一股诡异的甜香,那香味顺着头顶的洞口溢下。
“迷香!”李相夷一惊,难道他们被发现了?
笛飞声也闻到了,他迅速从衣摆处扯下一块布,遮住口鼻,虽不一定有用,倒也聊胜于无。
李相夷也用同法,他又去推方多病,对方这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方多病还未搞清状况,就被李相夷掰着脸系上一块布当面巾。
“这里有迷香,走,我们出去看看。”
方大少爷也立马清醒过来,点点头,同两人一起走出山洞,可出来后才发现,半个山头都笼罩着一层粉色的雾霭。
那雾气将夜色中的香山衬托的仿若幻境,美丽又可怖。
方多病看了看山顶的瞰云峰,那是香山的最高处,也是玉楼春的住处,上面的粉色雾气最为浓厚,看来他们今夜是上不去了。
“应该是角丽谯的迷香。”李相夷闻过这种气味,有些像,不过这次的似乎十分霸道,他现在也有几分头晕。
“先离开吧,至少等这些迷香都散了。”方多病道。
李相夷自然是没有异议,笛飞声看了眼山顶,也点头同意。
只是他们未曾走太远,笛飞声直接守在吊桥口,他决定这次一定要亲杀了角丽谯,以绝后患。
原本他以为提前十年,处理掉角丽谯并不是什么难事,可如今他却觉得,的确是自己大意了。
一直到天光大亮,才有一个红色身影带着一群护卫从山上袅娜而下。
当她看到守在吊桥旁的三人时,微微一愣。这三人,一个是她挚爱,却在不久前想要杀她,一个是她多年想要手刃的仇人,还有一个,她不认识。
焦丽谯直直的看着方多病,一个出现在尊上身边,她又不认识的人。
好生奇怪啊。
她满身的迷香一直未散,周围护着她的护卫都是玉楼春请来的好手,这些人现在目光浑浊,身上也是斑斑血痕,不知道昨夜到底杀了多少人。
李相夷看到她就满心厌恶,手中少师剑争鸣出鞘。笛飞声更是厌恶焦丽谯,他抽出刀来,准备手刃了这个叛徒。
而焦丽谯只是挥了挥手,那群护卫就不要命的冲杀了上去。
方多病自然也抽出自己的尔雅剑,上去帮忙。
只是他才打了几招,便忽然闻到一股浓香,一回头,就看到一张美人脸,不是别人,正是年轻的焦丽谯,她正微笑着看向方多病,有些好奇道,“没想到,你才是这里面最奇怪的,你居然会笛飞声的功夫,我怎么从没见过你呢,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