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地上支好一溜小帐篷,杜文蹊找了个最中间的,一脑袋扎了进去。
韩成知酒量不行,一直克制着没怎么喝。
他过去把很费劲地把杜文蹊露在外面的腿塞进去,帮着擦擦脸,自己去旁边的帐篷里歇着了。
庄满早趴地上睡了,撅着个屁股。
庄蔚晃悠过去,提着腰把人兜起来,扔进了一个帐篷里。
他醉醺醺的,被庄满一带,顺着劲儿趴了下去,在庄满身上继续睡。
贺恂初作为唯一的千杯不醉,这会儿略显落寞,“知音难觅啊。”
再看旁边,萧余坐在草地上,抱着膝盖,把脸埋进衣裳里,睡得正香。
“得。”他喝掉酒壶里的酒,连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把萧余馋了起来。
“进去睡啦。”他捏捏萧余的鼻子,萧余只轻哼一声,没有醒。
贺恂初搀着他,把人安置在边上的一个帐篷里,小被子盖得严严实实。
自己则又拿了壶酒,坐在萧余的帐篷外头自斟自酌。
“你俩睡不睡了?”
贺恂初扯着嗓子对篝火边的两个人喊,“小唐喝醉了真能起腻。”
唐怀芝今晚喝了好几杯,成了个小醉鬼,黏在罗青蓝身上不撒手。
他躲在罗青蓝怀里,下巴颏搁在他肩膀上,不停地说着小话。
说青蓝哥你咋这么好,说好喜欢你,说你身上咋热乎乎的。
“你小点儿声,”罗青蓝压着嗓子对贺恂初道,“都睡着呢。”
贺恂初往嘴里灌了一口酒,笑笑,“都醉了,打雷也醒不了。”
“要打雷了吗?”唐怀芝又往罗青蓝怀里缩了缩,攥紧他的衣领,“你记得帮我捂耳朵啊。”
“有你啥事儿,”罗青蓝勾着嘴角,指尖在他耳廓上自上往下地刮着,轻声说“没打雷。”
唐怀芝本来就晕乎乎的了,被罗青蓝这么一刮耳廓,顿时一阵麻痒传遍全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你再摸一下。”他道。
“什么?”罗青蓝没听懂。
“再摸一下我耳朵,”唐怀芝把耳朵往他脸上贴了贴,撒娇似的,“像刚才那样。”
罗青蓝听懂了,便又用指尖很轻地拨弄一下他的耳廓,“这样吗?”
“嗯,”唐怀芝缩了缩脖子,笑嘻嘻的,“好痒啊。”
罗青蓝便捏着他薄薄的耳朵,给他揉了揉,“还痒吗?”
“不痒了,”唐怀芝嘿嘿笑着,耳朵故意在他脸上蹭来蹭去,“你再摸摸,轻轻的。”
“不是痒吗?”罗青蓝问。
“我不怕痒,”唐怀芝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脸红扑扑的,也可能是醉的,软软地说,“我喜欢那样。”
“以后不许喝这么些酒,”罗青蓝道,“烦人劲儿翻倍了。”
话是这么说,他大将军还是很无奈地满足他的要求,用指尖儿给他刮弄耳廓。
弄一下,唐怀芝便嫌痒,在他怀里乱动。
然后又软声软语的,缠着人再给他刮刮。
有瘾了似的。
马上后半夜了,起了些风。
贺恂初喝掉剩下的酒,站起来伸个懒腰,“困了,你俩也赶紧睡吧。”
说完,他便进了旁边的一个帐篷。
唐怀芝趴在罗青蓝怀里,安安静静睡了好大会儿了。
罗青蓝捏捏他睡得热乎乎的脸蛋,“进去睡吧,外头有风。”
唐怀芝迷迷糊糊地嗯着,两只胳膊环得更紧了,牢牢抱着罗青蓝的脖子。
罗青蓝无奈地摇摇头,兜着屁股把他抱起来。
唐怀芝很喜欢这样抱,像抱小孩儿。
胸口贴着胸口,各自的心跳都能感受到。
“再跟我说生辰快乐,青蓝哥。”唐怀芝贴着他,快睡着了,声音黏黏糊糊的。
“生辰快乐,”罗青蓝小声道,“小孩儿。”
这个生辰以后,唐怀芝又蹿了点儿个儿。
“我现在到你下巴了。”唐怀芝在自己脑袋上比了比。
罗青蓝隔着他的手,在他头顶压了一下,“别踮脚。”
唐怀芝不好意思地笑笑,站好又比了比,“快到下巴了啊。”
“嗯,”罗青蓝摸摸下巴,“快了,比庄满高。”
唐怀芝很苦恼,原地蹦了蹦,“我咋长不高呢?”
宝庆端了点心进来,在旁边插话,“挺高的啊,都比我高了。”
唐怀芝个头不太出众,但在一众同龄人里,也算是高挑的了,瘦瘦高高的一个少年。
都是罗青蓝太高了,肩膀又宽,怀抱一直能把唐怀芝包起来。
这回旬考,唐怀芝的时文难得批了个乙等。
他高兴坏了,抱着试卷看了又看,还趁人不注意,悄悄在上面亲了一口。
然后叠起来,放在书箱里,准备回去给青蓝哥看。
庄满算学又没及格,都习惯了,也只难受了一会儿,便开始商量着散学去杏花楼搓一顿。
“小鱼,”他隔着大半个学舍跟萧余喊话,“散学去不去杏花楼,我六哥请客!”
萧余摆摆手,“不去了,贺太医那边今儿有课。”
萧余那身伤好了以后,他便没有借口在太医署呆着了,散学后仍绕着萧墨,一个人去河边儿呆着。
有一日转头便看见贺恂初了,给他看了一堆文书,大意便是,特许萧余辅修药学,先生便是贺恂初。
白日里国子学要上课,他便散学后去太医署,跟着贺恂初学认药材,顺便打个杂,连带着一起吃晚饭。
贺恂初是老王爷之子,本质上纨绔一个,偏又痴迷行医,竟一步步靠自己坐上了太医令的位置。
但终究是个挂名的小王爷,萧家还是很想拉拢的,轻易便同意了萧余的去向,还答应了给萧余母亲去乡下另置宅院的奇怪要求。
“贺太医都不让人休息的吗?”庄满对贺恂初很有意见,认为萧余修双份学业很辛苦,“那好吧,我明早给你带好吃的。”
“谢谢。”萧余浅浅地笑笑,跟他们打了个招呼,背着书箱出去了。
“文蹊,你呢?”庄满问。
“当然去了,”杜文蹊把自己的试卷团成一团,随便塞进书箱里,“今儿可不敢那么快回去,我爹肯定拿着棒槌搁院儿里等我呢。”
开开心心出了学舍,走到湖边的时候,又遇见了萧墨。
“咱那边儿走,”唐怀芝拉住瞪着眼一脸怒气的杜文蹊,“别理他。”
他不想再给青蓝哥惹事儿。
萧墨身上的伤估计也好全了,这会儿又硬气起来,拦着路不让走。
“散学没人来接你?”他一脸轻佻地打量着唐怀芝。
“让开。”唐怀芝瞥了他一眼。
萧墨轻哼一声,盯着他,“你唐家那条忠心的狗呢?”
“你大爷!”萧墨话音未落,唐怀芝一圈挥出去,砸在了萧墨下巴上。
因为速度太快,萧墨脸上轻挑的笑容还来不及收。
因此,他被一拳锤飞,落进湖里的时候,嘴角还是带着笑的。
扑通,巨大的一个水花。
“你干什么?”小跟班甲愤愤不平地道。
唐怀芝双唇紧抿,一脸怒气地瞪了他一眼。
小跟班甲立马没了声音,跟着小跟班乙一起,蹲在湖边企图拉萧墨上来。
旁边几个国子学的侍童见了,也赶紧跑过来捞人。
杜文蹊还在湖边骂骂咧咧,唐怀芝拽拽他的袖子,“走吧。”
“就他丫嘴欠,”杜文蹊边走边嚷嚷,“早晚收拾了他。”
“小唐,你刚看见没,那小子被你一拳砸飞了。”庄满往后看了一眼,萧墨被捞上来了,正裹着毯子打哆嗦。
唐怀芝“嗯”了一声,垂着脑袋往前走。
他心里乱乱的,想的全是萧墨刚才那句话。
青蓝哥才不是。
杏花楼还是去了的,尝了他们最新上的奶茶,上面撒着炒熟的核桃碎,很香。
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唐怀芝还提了一盒奶茶给罗青蓝。
“咱们在边境总喝奶茶,”唐怀芝坐在地毯上,仰头看着罗青蓝,“不过那个是咸的,这是甜的。”
罗青蓝尝了一口,“你小时候可喜欢这些了。”
他盛了一勺,又弯腰喂给唐怀芝一勺。
唐怀芝舔舔嘴角,“现在也喜欢。”
他道:“以后也喜欢,一直都很喜欢很喜欢。”
罗青蓝怔了片刻,蹲过来,把奶茶放进唐怀芝手里,“怎么了?有心事?”
唐怀芝搅着奶茶,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罗青蓝,“青蓝哥,你为啥对我这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