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仲夏，外墙的院子爬满蔷薇，开着一朵，两朵……无数朵粉色的小花。
贾氏刚进院子就闻到了甜甜的花香，阳光下，蜜蜂嗡嗡，身着粉衣的女儿腰带飘飘，背着手凑近一朵含苞待放的蔷薇，一副陶醉的模样。
听到脚步声，回头看时，着实惊了贾氏一跳。
那是怎么样一张脸？粉面朱唇，嫣然含笑。
若不是自己隔几日就要和她见一次面，贾氏要疑惑有人换了她的女儿了。
贾氏招手让她过来，拉着她的手细细看，摸了摸她的脸：“这手也白了，茧子也掉了，脸上更是娇嫩了，这才是二十岁的样子了。”
楚茨偏头问：“娘，你想不想脸色和女儿一样？”
贾氏笑了：“傻孩子，你才二十岁，在家里好好捂了，自然是能恢复到原来的模样。娘是年纪大了，就这样了，只要身体无恙，娘就心满意足了。”
丫鬟搬了躺椅到院子里，贾氏舒服的躺下。
楚茨见到贾氏没有一进门就责怪她和离，又看她脸上没有担忧之色，想来母亲对自己和离一事是乐见其成的，也放下了心。
楚茨蹲在贾氏旁边，撒娇道：“娘，你可以的。我是你的女儿，娘是女儿的娘，我们的皮肤原本是一样的。娘，你听我的，好不好，我有法子让娘的皮肤变得和我一样。”
最近女儿隔几日就到她处说话，母女的感情也是与日俱增，贾氏虽然不信女儿的说辞，但她怜惜女儿的一片孝心，互相哄着对方开心也是好的。
“先不说那法子，娘今日来是有正事要与你说的。”贾氏道。
“娘，我知道，你想说的是我和离的事，对不对？事先没有和娘通气，是我的错。娘，稍后，我一边用我说的法子给你敷脸，一边给你仔细说说这件事情。”楚茨轻轻说道。
“好。”贾氏欲言又止，最终接受了女儿的安排。
冯家的人，贾氏在去接女儿的时候就看过了。她经商许多年，和许多各样的人打过交道，不说一言能看清一个人的想法，聊几句也就能知道这人大致的想法。何况，那日自己在冯家待了小半日。
冯文，小时在村里一个童生家受过启蒙，长大后在许城上过两年私塾。自持是读书人，眼高手低，成日只在家里念书，至今连童生也没有考上。家中事情一律不做，真真是那种扫帚倒在地上也不知道扶一下的人。
那日的冯母谄媚不已，看样子和自己的前婆婆一样，是个会磋磨媳妇的。
冯父和大哥看似个木讷的，小姑子不是省油的灯。
……她叹气，怎么女儿和自己的命运一样的苦，嫁得同是不好的人家。既然已经嫁人了，又是处处相逢，她不宜说太多。本来还等着等两人熟悉后，再教她怎么拿捏丈夫。
没想到，女儿和她一样能干，这才三月就和离了。
和离了好啊！不过冯家那一大家子好不容易逮到一头肥羊吸血，不会善罢甘休的。也不怕，有自己坐镇，谁敢欺负她女儿？
今日，女儿来邀请自己到她的院子，她正好和她说道说道。
贾氏被女儿领到一个小间，里面有妆台，床，软凳，丫鬟服侍她卸下了头上的珠钗，打散了头发。给她戴了一个据说是“发箍”的东西，别住了往前涌的头发。
卸妆，净面。
贾氏不用动手，新奇地看着这些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和奇怪的流程。
瓷碗里白色如粥状一样的糊糊贴在她脸上，凉冰冰的，在温暖的屋子里很舒服。她平躺在床上，女儿为她按摩，让她觉得放松，心情愉悦，不知不觉竟然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感觉好久没有睡过这样舒畅的觉了，再摸脸上，是光洁嫩滑的。迫不及待地让人拿了镜子过来左右照。
“娘，等过几月，你的皮肤就会变白了，还有这个，睡前擦在脸上。”贾氏接过一个小瓷瓶，打开闻闻，像是玫瑰花的香。女儿给的好东西，她收下就是。
“娘，以后你每日中午过来，我给你敷脸，正好你也可以在这里午睡。”
贾氏欣然同意，睡了一个好觉，自觉荣光换发，精神抖擞，心情舒畅。觉得自己还能出去巡视一下店铺，不过她今日是有话对女儿说的。
贾氏依靠在三个枕头叠加的床上，闲散地说道：
“茨儿，你这么年轻，这么美丽，娘给你挑个合适的夫婿可好？以后你也能有自己的孩子，娘也有孙子孙女，咱们贾家人丁兴旺，才不枉我操劳一生啊！”
楚茨笑吟吟地说道：“娘，我不想嫁人了。结婚几年，我也没有生出小孩，我就想这样陪着娘，和娘一起美到老！”
“傻孩子，怎么能这么想？少来夫妻老来伴，娘能陪你多少年？以后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多凄凉？”贾氏劝道。
“娘~~”楚茨欲要撒娇蒙混过关。
“也不急，娘先帮你挑挑看。”
送走了贾氏，楚茨想，贾氏是个慈母。她一句话也没先给贾氏通气，她也没有责怪，自己以后得好好对待她才是。
贾氏道：“对了，你大舅舅家的女儿在我处，明日我将她带过来，你们表姐妹在一起玩不寂寞。”
第二日，贾氏果然带了贾叶过来。
贾叶眉眼齐整，是个乖乖巧巧的小姑娘，见了楚茨，规规矩矩地行礼。楚茨做什么，她就在一旁看着，从不多说话。楚茨自当多了一个一起读书的，原本女夫子是上午给贾叶授课的，楚茨到了，两人学习的东西不一样，女夫子便下午教贾叶。
两个人之前没有交集，楚茨对这个不爱说话的女孩说不出喜乐，也没阻止她好奇地看自己做面膜。有时也会上手帮助贾氏敷面。
“姑娘，姑娘，我们来就好了。你不要将自己的衣服弄脏了。”丫鬟看着贾叶调着面膜粉。楚茨看见她并未放下手中的木勺，兴致勃勃的调试。
贾氏悄悄地对女儿说了：“原本将她放在这里，是想看看她和你弟弟能否相处。谁知道你弟弟是个命薄的。如今，我把她带着，希望能给她找个好人家。不然在家里，就怕你那个见钱眼看的大舅母，随意将人许配了。”
贾叶已经将面膜调好了。
“姑母，你赶紧躺下，今日我来给你敷面。”贾叶过来叫贾氏。
贾氏卸好了妆，躺在床上：“好，我这个侄女倒是孝顺。”
楚茨见她细心地挑了一小勺，均匀地敷在贾氏的脸上。
“凉凉的，真舒服。”
“表姐，你也过来。”贾叶招手道：“你躺在这边。”
自此以后，三人每日中午都到楚茨的院子，赏花，美容，聊天。
有时，在贾氏睡觉起来后，两人会去店里巡视，贾叶就去女夫子处。
贾氏在许城有十五家店，主要做的是和布有关的生意，染布坊，布庄，成衣铺，来店里的以女客为主。贾氏也乐意带着女儿出去，和老顾客聊聊天，当然，主要的意思是让女儿出来亮亮相。女儿刚回来的时候，贾氏还没有介绍给大家认识，看着现在落落大方的女儿，贾氏觉得可以将人推到前面了。
最近，冯家村有人过来问赡养费，这是先前说好的，每季度这边给二两银子。现在过来，直接被楚茨打发到冯文那里去了。
许城的一家小私塾中。
何母正在和女儿私语。
“妙儿，今日王婶给你说的李家大哥，你为何要拒绝？”何母问道。
“娘，李家大哥有三个弟弟，又没有母亲。我进门了就当大嫂，长嫂如母，娘，我怕我做不好。”
何母又道：“那前次的王家小弟，你又为何不喜？”
“娘，商贾人家，有辱我爹秀才身份。”
何母皱眉：“妙儿，你实话和娘说，你是不是心里有人？爹娘不是那迂腐之人，若那人无碍，爹娘自不会阻拦。”
何妙睫毛打颤，低头红着脸道：“娘，没有，我就觉得他们不合适。”
何母看着女儿心虚的表情，道：“妙儿，你是娘肚子里掉下来的，娘还不知道你。就说你耳朵上心舔的珍珠耳铛，头上的蝴蝶银钗，别说你用自己的私房买的。自冯小花回来以后，你就没有月钱了，哪里能添置这些贵重的玩意？”
何妙被母亲看中了心思，有些郝色。
“你平时并不出门，能接触的男子也就只有私塾中你爹的几个学生了，说，是谁吧？”何母毕竟是活了一把年纪了，看的事情也多了。
何妙仍然不语。
“先前都是好好的，你这变化也是最近的事。最近有谁新来私塾……难道是冯文？”何母慧眼如炬，紧紧地盯着女儿。
何妙抬头，不敢与母亲直视，“娘……”
何母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妙儿啊，你怎么这么傻？跳来跳去挑个最差的，你不知道冯文是有妻室的吗？”
何妙辩解：“娘，他已经和离了。”
“那就更不对了，她妻子拿银子出来供他求学，他怎么还能抛弃糟糠之妻？功名都无就这样，以后学有缩成，还不知道是怎么样？”
“娘，冯文他不喜妻子，这么多年他妻子没有孕，也是因为他从来不碰她妻子……”
“这都是什么人啊！竟让我儿碰上了。不行，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可是，娘，我肚里已有冯文的骨肉了。”
“哐当”何母手中的茶杯跌落。
女儿有孕，何母自是不能坐视不管，何秀才发了一通火以后，不得不替这个未来女婿打算。
于是，冯文在被楚茨赶出贾家后，在何家附近租了小院子，有心上人在隔壁。冯文觉得自己的日子幸福得冒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