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我有意?”程予淡声开口,眸光凉凉地落在他脸上,一语道破玄机,“我看许县长更有心吧?”
许玉朗面色微变。
众所周知,申城说话算数的只有手握兵权的穆家,许彰虽然作为大帅派在穆将军身边的行政掣肘,地位还不如穆家父子书案上的一座摆设,老许战战兢兢地给老穆递了十几年印章之后,又开始在小穆面前过起了大气不敢喘的日子,老穆阴沉内敛,杀伐决断,小穆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实在干不动了,可总得为儿子筹划,若儿子有个财大气粗的岳家,又能和穆家搭上连襟之亲,那后半生求个安稳荣华,甚至平步青云是不成问题的。
也正是因此,本来两家只是过过嘴的交情变成了如今的往来密切。
这么响的算盘,程伍或许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真心欣赏许玉朗也好,假意敷衍许县长也罢,但程予是绝不愿意当家族之间权利巩固的筹码的。
程予看许玉朗默默不语,便接着表明态度,话语中也多了些真心,“我在你家玩了多时,和霜姨和依依都很热络,对许叔叔的往事也略知一二,我知道你们父子处境为难,也看出你不是池中之物,但既然共同饮过酒,我便当你是兄长朋友,我真心希望你能靠自己的本事去破除目前的困境。”
许玉朗抬眼,目光清明,他本来就是有些棱角的面庞,此时在半明半晦的灯光掩映里显得更加坚毅,“程妹妹卓见,一字一句我深刻在心。”
他走的时候回头看了眼已经转身往屋内进去的程予一眼,女子窈窕的背影逐渐模糊在视线所及的尽头,甚至一点点衣服的摆动幅度也全部被他珍惜地捕捉进心里,他想去触碰,可像是有从血管里生长出的藤蔓纠缠出严丝合缝的牢笼将他束住,几番挣扎却越缚越紧,终究只是嘲讽一笑。
这么好的女子,怎么能甘心只做妹妹看待……
彼时李妈妈的房间。
小丫头莺儿站在妇人面前,垂着头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你才到这里,头一天就去触晴小姐的霉头做什么?”李妈妈恨铁不成钢地低声训斥她,她实在想不通,老爷怎么会派这么一个傻丫头来给自己帮忙。
“我并没做什么呀,只是多问了两句她喝不喝茶。”莺儿小声辩解着,她一到那屋里便觉得那屋里的小姐在排斥她,那她自然要努力讨得主子的欢喜了。
“还敢顶嘴!”李妈妈一拍桌子,声音也大了些,“她就是不喜欢你太显眼,以后在她那里少献殷勤少说话,你主要是跟着她,看着她,若是你连这也做不到,不如哪来的回哪去。”
“哦……”莺儿瘪瘪嘴,她在想沅儿姐姐怎么那么快就摸透了大小姐的性子,是不是大小姐更好伺候。
另一边的沅儿在程予的房间将床上的被子铺开,却被身后冷冷地视线逼迫得站起身来,她转过身,果然看到了面色沉静的沈晴站在门口。
“晴姑娘。”沅儿乖乖低头。
沈晴是个气质清冷的姑娘,但是她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显得温婉可人,只是她现在表情淡淡地,并不像愿意温柔的样子。
“姐姐和我都会自己照顾自己。”
“是。”
“以后到了晚上,你就自己歇着去吧。”
“是。”
沈晴环起手,看着无事不应的小丫头,有些默然。
“晴晴。”程予进了房里,看到沉默的少女和同样沉默的小丫头。
她挥了挥手,沅儿便退了出去,甚至很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她怎么关门了……”程予有些不知所措,可当她要去开门时,沈晴却拉住了她,双眸如秋水浮动,“我不能留在姐姐这里吗?”
程予看着这副模样的沈晴,再伶俐的口齿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在她意识到自己开口说话之前,她已经轻轻说道,“可以。”
沈晴又凑近了些,在她面前微微仰起了些头。
意味不言自明……
程予仿佛面对着这世间最诱人的景光,在春草丛生的密林入口,条条蔓蔓的花枝藤萝缠缚在一起向她延伸过来,可她只是定在了原地,眼神一错不错地望着不知结果的前方。
不论是什么结果,只要今夜是安稳的,她都甘愿接受了。
沈晴等待了许久,她失了耐心,微微蹙着眉,手指攥着程予的一片衣角轻轻摇了摇。
程予听从了这点引诱,她伸展手臂揽近沈晴的身体,然后便垂头触及她柔软的唇瓣。
两人舌尖缠绵,甜蜜的滋味蔓延,互相拥抱着,脑袋空白又急切地捕捉着什么,意识轻轻升腾,仿佛踏上云端悠游飘荡。
直至两人呼吸不畅,才缓缓分离一瞬,眼眸半睁,视线又吸附在一起难舍难分。
沈晴轻喘着,喊她,语气灼热蛊惑,“姐姐,我……我想我们能做更多亲密的事……”
程予几乎立刻怔愣住了,她看着怀里小猫一样的人,表情从沉迷渐渐开始变得不知所措。
不行,现在不行……她缓缓松开搂住沈晴的手,声音低沉,辨别不出情绪,“你该回房了。”
“姐姐……”沈晴咬住唇,伸手捧住她的脸,两眼泛起微弱的泪光,“为什么不行?”
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会忍不住……
程予别开脸,强迫自己语气生硬起来,“沈晴,你不要胡闹。”
正当两人胶着着时,房门却被一下打开了。
两人惊异之下,慌忙望去,只看见漆黑的夜幕里,一个鬓发微白的妇人面色极其难看地立在门口,她身着宽大的衣衫褂子,却能看到幅度明显的颤抖,显然是气急了,又像是极度地难以置信不敢面对。
最后她静默了,像一尊石像一般不再动弹。
“阿妈……”程予慌乱地遮挡住沈晴,她结结巴巴地解释着,也不清楚李妈妈到底听到了多少,“我和晴晴只是说了会玩笑话……已经准备各自安寝了……你,你怎么来了?”
“哧”妇人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声音,手掌慢慢按上门框,指尖用着力气直至发白,“你们是玩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