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了几局，两人停下来休息。
程澈眉眼如画，头发自然随意地落在额间，身上还是昨天那套浅灰色休闲服。看到衣服，时恩川想起昨天的问题。
迟疑了一下，他还是问了程澈：“你昨天晚上，是下去干什么？”
程澈靠在沙发上的身体瞬间僵了僵，“昨天？”
“嗯。”
昨天，昨天。程澈也想知道自己是下去干什么的？他找不到一个具体的答案，但可以确定的是不论准确答案是什么，都是和时恩川有关。
犯难之际，房门响了声。俩人的注意力同时落到门上。
门外响起谭雅的声音，“澈，厨房接力赛到你了哦。”
“好，我现在过来。”程澈起身，看着时恩川，“要不，和我一起？”
“做饭吗？”时恩川突然想起在门口时，谭雅说程澈今天也做菜来着。
“嗯。”
时恩川站起来，看着程澈笑，“原来你还会做饭。”
程澈也笑笑，“嗯，偶尔会做。”
两人说着一起走出房间。
程妈妈和程爸爸刚好从厨房出来，做好的菜放在了餐桌的暖菜垫上。
“去吧，我和你老爸去看会儿电视。”
谭雅说完看着时恩川，笑着问：“恩川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看？”
时恩川还没回话，身旁的程澈说：“不要，他跟我一起做饭。”
“哟”谭雅打趣道，“做饭还需要帮手。”
这下也没等到程澈说，程安哲牵起谭雅的手，边把她拉到客厅边说，“你不也需要我这个帮手吗？”
谭雅还没说完就被拉走，佯装生气，“那我一会儿看看你这个帮手好还是恩川更靠谱。”
“……”
程澈等时恩川进来，将厨房门关上。
“要做什么菜？”时恩川站到洗菜池前，把袖子往上卷了一下。
程澈看见时恩川已经做好准备的样子，笑着说：“红烧茄子。”
听到红烧茄子，时恩川看了看一旁切好的茄子和葱蒜，原来程澈爸妈已经都给程澈准备好了。
怎么说呢？如果能和程澈一起做同一件事，肯定会是很好的体验。
时恩川眼底浮起一丝黯然。
“你帮我调个酱汁吧”程澈看了看时恩川手指上的创可贴说。
“好。”时恩川眼睛顿然又亮起来。
程澈拿出一个小碗递给时恩川，“我说放什么你就往里放就好了。”
“好。”
“先放点小米辣和蒜末……”程澈一边给茄块裹水淀粉一边给时恩川说。
时恩川放小米辣的手一停，几乎脱口而出，“你不是不吃辣吗？”
程澈夹着茄子的手一顿，看了眼时恩川。
时恩川连忙补充道：“我们每次聚餐，你都吃得很清淡。”
程澈淡淡“嗯”了一声，继续手上的动作说，“程女士爱吃辣。”
“哦，好。”时恩川应完后，放了一些小米辣和一些蒜末。
“时恩川。”程澈忽然喊道。
“嗯？”时恩川手上闻闻地拿着碗，心里却忐忑着。
“你记性挺好的。”程澈说。
时恩川看着刚把茄子放入油锅中的程澈说，“还行。”
他其实算不上是个记性好的人，不过是与程澈有关的所有，都是不需要他特意去记的。
“再放半勺老抽、一勺蚝油、少许糖……”
时恩川听着程澈的话把调味料放进碗中。程澈做红烧茄子跟外面许多店里做的都不一样，他会先把茄子裹上水淀粉放在锅里煎一煎，然后再加入调的酱汁一起翻炒。
他炒菜的时候也站得很直，但因为油烟机的高度，看菜的时候得微微勾着头，然后他就会被菜的热气蒸的眼睛微微眯着。
这种场景里的程澈，时恩川第一次见。
旁边的锅铲程澈不怎么用，翻炒时他会很轻松地把锅巅起来，锅里的菜就很听话的翻去又翻来。就像他上课时不怎么动笔，可那些知识就会记在他的脑子里。
出锅的时候，时恩川专门为这道菜拍了一个特写，他更想拍却没有拍的是做饭时的程澈。
“终于开饭了。”谭雅说，“让恩川过来吃饭，结果还让你等了这么久，甚至还当帮手，真是不好意思。”
时恩川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阿姨，我挺开心的。”
谭雅给恩川夹起一块糖醋排骨，“那既然开心的话，以后就多来。多来吃饭，也多来找程澈。”
时恩川接过排骨，说了声谢谢，余光看了下坐在旁边的程澈，说：“好。”
吃饭时的氛围很好，程爸爸一直会照顾谭雅，谭雅会照顾程澈和他。程爸爸很有趣，有时说话总是会把谭雅和程澈逗笑。
这顿饭，时恩川是真的吃得很开心，他吃的最多的，是红烧茄子。
其实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知道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是什么感觉。
吃完饭，程爸爸自告奋勇地去洗碗。
时恩川觉得自己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他和程妈妈告完别，又和程澈说了一声。
程澈看着时恩川准备离开，问道：“晚上的聚会你去吗？”
正要穿鞋的时恩川抬眼望着程澈，说：“什么聚会？”
“班级的，他们在班级群里说的，你没看吗？”程澈走到玄关处说。
时恩川摇了摇头。
“班里经常自己组织聚会，一般也去不齐，顶多二十个人。”
“你去吗？”程澈又问了一遍。
“我……”时恩川还没说完，就听谭雅在客厅看着电视说了一句，“澈，今天天冷，晚上不要回来太晚。”
“去，我去。”时恩川说。
“恩川，没事儿多来我们家玩。”谭雅又喊了一句。
“好的，阿姨。”时恩川喊了回去。
程澈听着这俩人喊来喊去，笑得有些无语，“那晚上一起去吧。”
“好。”
时恩川答应好，就穿好鞋开门出去了。门一关，时恩川就没压住内心喜悦，在门口笑了笑。笑完后抬眼看见正对着的门，面色瞬时漠然。
时明杰今天加班，柯明月正陪时木可在客厅玩积木。
“哥哥。”时木可停下手中积木，看向进门的时恩川。
时恩川没有应声，他知道他要是当着柯明月的面答应时木可，柯明月肯定又会立马炸毛。时恩川觉得没必要，可以安静一会儿为什么不安静一会儿呢？
没有听到回答的时木可有些失落，她放下手中的彩色方形积木，准备站起身往时恩川这边来，结果一把被柯明月拽下，“你要是现在不玩了，以后就别再让我陪你玩。”
时木可坐在积木前的垫子上，望望柯明月又看看时恩川，满脸委屈。
时木可现在根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喜欢的人不能相互喜欢。
时明杰早在时恩川八岁以前就和柯明月在一起了，只不过八岁那年，他有妻子和儿子的事再也没瞒过柯明月。
那段时间，两个女人同时遭受了一场由欺骗和不忠带来的巨大灾难。
那会儿柯明月没孩子，但是她有钱，面对出门打工辛苦一整年也挣不了几个钱的时明杰来说，太重要了。
徐雨没有钱，但她有个孩子，只不过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孩子最终还是没得来父亲的疼爱。
时明杰选择了柯明月。
很可笑，在这样错杂的关系中，唯一拥有选择权的居然是酿成这场灾难的时明杰。
也因为这个选择，时恩川从此生活在了地狱里。
现在时明杰把他领回来，时恩川仍在地狱里，柯明月心中的安全感也再次失了重，她原本因为生育摘掉子宫，情绪就极为不稳定。
现在又因时恩川，她心中的不安和慌乱就到达了顶峰。柯明月总觉得时明杰可能会因为时恩川抛离她们母女而去，他成了柯明月生活中的一个不定时炸弹。
可她的这个想法和徐雨当初以为时明杰会因为八岁的儿子而回头有什么区别呢？
她们都太爱时明杰了，也都以为时明杰很爱时恩川，可其实，时明杰爱的只是他自己。
把时恩川领回来，不是因为多爱他，只不过是因为他没能回去给自己母亲送终的愧疚感作祟。时恩川，不过是他减轻他内心愧疚的工具罢了。
回到房间，时恩川打开微信，看了看高二1班班级群消息。晚上六点，聚友阁，聚友阁是个吃饭唱歌一体的地方。
六点，那几点钟出发呢？刚这样想，程澈就发来消息。
程澈：五点半走吧，打车去，不远。
时恩川看着信息笑了笑，回了个“好”。
回完后，时恩川就开始了今天的做题时间。中间做累了，就起身到窗边看看雪。小区经常走的路上的雪已经清理了，但稍微偏一些的路仍旧覆着厚雪。
下雪小区里走动的人很少，只有几个不怕冷的小孩在下面捏雪球然后扔来扔去。
看了一会儿，时恩川又重新回到桌前做题。刚做没多久，手机就响了一下。
程澈：门口等你。
时恩川这才发现，已经五点半了。他匆匆穿好外套，没来得及戴帽子就跑了出去。
一打开门，程澈果然已经站电梯前了，见时恩川出来，程澈才在电梯按钮上按了一下。
“着什么急？”程澈望着时恩川笑着说。
时恩川走到程澈旁边，拉上外套拉链，说：“没着急。”
“头发翘起来了。”程澈望着时恩川后脑中间那几根头发说。
时恩川在电梯里朝着电梯里的镜子弄了弄头发，结果那几根头发就是下不去。
程澈看着他整理头发的无奈劲儿，笑着说：“弄不下去就不弄了，这样还挺好看的。”
时恩川还放在脑袋顶上的手一顿，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放下来。
到聚会地时刚好七点，聚友阁在云城中心，这一片地全是吃喝玩的，许多人都会来这。这里的灯牌一个比一个亮，非常耀眼。
时恩川和程澈进门，坐电梯，几个左转右转才到地方。
程澈推门进去，里面的同学都很吃惊。
“呀，程澈。”
“没想到程学霸今天居然来了。”
“破天荒啊。”
“咦？新同学也来了？”
“什么新同学，不新了，是时恩川同学。”
“……”
程澈会来，大家都觉得很意外，因为他很少会参加班级聚会，大家都已经默认他不会来了。
他倆在门口，正准备进去，身后就传来一句。
“澈哥，我可太想你了。”
很好听的男声，时恩川回头，一个穿着深灰色短款呢子外套，系着黑色围巾的男生单手搂在程澈的肩上。
“看到没，这才是新同学？”
“好像是叫谭刻？”
其他同学议论道。
时恩川的目光停留在他放在程澈肩上的那只手上。
察觉到时恩川的视线，男生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笑着问程澈：“这就是你的新同桌？”
“我叫时恩川。”时恩川礼貌地自我介绍道。
男生另一只手瞬间又搂住时恩川的肩膀，说：“我叫谭刻，程澈的老同桌。”
“走吧，进去，愣这干什么？”
谭刻说时已经将他们推了进去。包厢很大，一个很长的桌子，现在已经有十几个人，还有一些人没有来。
他们仨没往桌子中间坐，而是坐在桌子靠边的地方。
程澈坐在中间，谭刻坐在他的左边，时恩川坐在右边。
时恩川听到坐下后的谭刻把围巾取下来放在椅子后面说，“我就知道你为了我会来的。”
程澈没说话，伸手拿了瓶饮料放到时恩川面前。
“谢谢。”时恩川看着眼前的饮料说。
听到谢谢，程澈往时恩川这边看了眼，看完后又把头转过去，轻轻皱了皱眉头。
时恩川的这声谢谢吧，跟之前说的每一次都不一样。虽然都是礼貌语，但这次的谢谢里面，好像真的只有礼貌，过于礼貌的谢谢，其实就是距离。
桌上已经摆了很多菜，大家都没喝酒，都是喝的饮料。
只有旁边的谭刻，拿着一瓶酒喝得起劲。
“少喝点。”程澈偏过头跟谭刻说。
“少喝什么啊少喝。我都烦死了，天天被我爸看着，像坐牢一样。”谭刻有些不耐，又猛地喝了一口酒。
“你到底为什么休学？”程澈问。
包厢里很吵，有些同学吃吃喝喝，有些同学已经在一旁的点歌台处开始唱歌。
谭刻喝了口酒，说：“我现在心情还行，不想说那些事儿，以后我再跟你说。”
程澈点了点头，看了一下右边坐着一直没吭声的时恩川，“怎么了？”
时恩川抬眼对上程澈眼眸，不知是谁唱歌时把灯调了，现在的灯光很晦暗。在晦暗之中，时恩川看着程澈黝黑透亮的眸子，心跳瞬间又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