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旺气呼呼地出来，祝游和商时序躲到树后，两人等王成旺走后，又走到窗前。

房间内，蛊女手里拿着一把小刀，床上躺着一位昏迷的年轻女子，就是穆晓婷。

蛊女身边放着一只碗，碗里是血，血水中泡着一缕头发。

这头发想必就是穆晓婷的。

这是控制人心智的一种巫术，割下被诅咒人的头发，泡入特质的血水中，就能控制人的心智。

这就是那些新娘子会异常温顺的原因。

***

祝游踏入殿内。

蛊女抬起头，在看到祝游时了愣了一下。

“你没进棺材？”蛊女问道，她转头又去看穿着一身红嫁衣的商时序。

她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站起来走到商时序面前，掀下他的红盖头。

“怎么会这样。”蛊女诧异地看着周正。

“你做的替身人偶没能瞒过鬼民的眼睛，按照你的预测，这次新娘是我，但周正还是被抓了。”祝游说道。

蛊女手上的刀落在地上，她的眼睛非常地干涩，但在看到周正时，眼里却蓄满了泪水。

她指尖颤抖地摸向周正的方向，随后又去拉周正的手。

周萍萍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即使她饱受摧残，却掩盖不了心底的柔顺。

商时序从周正身体里出来，周正看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他一把抱住她。

“妈，我真应该早点来，我来得太晚了。”

泪水从周萍萍的脸颊上滑落，她压抑着自己的哭声，看起来十分柔弱。

周正不敢想象，这样一个女人，是怎么经受得住封官线之刑，是怎么经受丈夫、孩子离世的打击的。

周正放开周萍萍，用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郑重地站在她面前。

“我一定救你出去，以后我都陪着你。”

周萍萍手指很细，皮肤白皙甚至有些透明，她用手抚摸着自己着儿子的脸颊。

“不，你不应该回来，这么多年了，难道真的逃不掉吗？”周萍萍五官被封，说话时微微张嘴，但是她其实用的是腹语，嘴型和说出的话对不上，看起来有些诡异，可在周正眼中，他只看到了一个经受挫折的女人。

“是老烟袋发的帖子。”周正回答。

“我知道，是他们。”蛊女示意自己全都知道，她说着望了一眼门外。

“他走了。”祝游知道她在忌讳王成旺。

蛊女露出一个浅笑，对着祝游点了点头，祝游将笔记本拿出来，“你能放他们出来吗？”

蛊女看到笔记本，呼吸一窒，伸出手去摸笔记本，她的眼睛并不能真正的看到，祝游猜测是依靠气息识别，所以蛊女很多时候伸出手，都带着点摸索的意味。

祝游将笔记本递到蛊女面前。

“我没办法放他出来。”蛊女将笔记本抱在怀里。

祝游看着蛊女，他发现蛊女的身体很弱，不止是手指，袖子露出一截胳膊，这截胳膊都泛白，而且是呈现透明样式的白。

“我能引渡亡魂，但是不能把他们引出来。”蛊女站久了，身体有些不稳，周正立刻扶住她，让她坐到椅子上休息。

“封龙村本身就是一个容器，我的职责就是把死去的人引入两百年前的封龙村，也就是这里，我也可以把亡魂引到具体的物体上，但是没有办法将他们引出，如果我能办到，我会把封龙村这些死人赶出封龙村。”

蛊女说着话时，带上了怨恨。

“怎么能把这个容器打碎？”祝游问。

“封龙村有个大阵，据说是很早之前的圣人为了保护封龙村设下的，为的是不受后山不祥之物的侵染，那个大阵应该就是保护亡魂的容器。”蛊女低头思索片刻，“我查了很多年，村子里的特殊之处就是大阵。”

“你从后山采来的鬼气呢？”

蛊女诧异地抬头，“你们都知道了？”

“知道的不多。”

蛊女手中一直抱着笔记本，周正站在旁边扶着她，她虽然看起来和常人无异，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她的眼睛在看人的时候并不聚焦，大多时候她的目光是没有着落的。

这就是被封锁五官的人，如果蛊女没有修炼成功，那么她现在就是一个瞎子、聋子和哑巴。

“两百年前，有人进山，在山里发现一个，算是墓室，墓室里躺着一个人，那人已经死了，但是看起来却和活着一样，由于是在后山发现，人们觉得这是山神，于是经常祭拜，不久之后，人们又发现，只要采集山神的鬼气运送到村里，就可以让死去的人以鬼身活下来，能够进入后山的人很少，被选中的人被称为蛊女，我在做蛊女之后，也会去采集，一个月一次，从二十年前，我不想继续维持村子，于是每次进后山，都没有采集鬼气，用了别的东西来代替，但是村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我怀疑，鬼气并不是鬼民存在的原因。”

蛊女逻辑清晰，祝游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偷偷换了鬼气，但是封龙村没有收到影响，鬼气对鬼村的维持不起决定作用，她认为是封龙村的大阵在保护鬼民。

“鬼民是不是从两百年前才开始有的。”祝游一开始就注意到了时间节点这个问题。

“是，当时有一个女孩去了后山，就是她发现的山神，她是第一任蛊女，她也是能够引导亡魂的人。”

周萍萍说到这里停了停，脸面向前方，蛊女祠的正殿。

“历代蛊女都在这里，除了第一任。”周萍萍怕祝游不明白，继续解释，“封龙村看不起女人，即使是鬼，也不允许她们的存在，蛊女比较特殊，他们觉得蛊女能够帮助他们维持鬼村，于是做过蛊女的女人死后，被允许存活，留在蛊女祠。”

祝游记得正殿里有五位新娘，加上周萍萍，和第一任蛊女，一共是七个，也就是说蛊女到二三十岁时就会换人，到了周萍萍这一代，因为没有人选，才一直是由她来做蛊女。

“第一代蛊女的事情，你了解多少。”祝游问道。

“没人见过她，我找不到，鬼民也找不到，她可能没在这里。”周萍萍犹豫道，这些年，她也一直在查封龙村的事情，但是始终没有查到关于第一任蛊女的信息。

“两百年前，一个去了后山的女人发现了山神，她能够采集山神的鬼气，她自己或者她与当时的村民一起，发现了人死后可以将亡魂留下的秘密，封龙村的鬼村才开始正式形成，她做了第一任蛊女，目前不知所踪，但是她留下了接引亡魂的办法，之后的历任蛊女做的事情就是去后山采集鬼气和引亡魂到这里。”

祝游将周萍萍给出的信息串联起来，按照周萍萍的推测鬼村的维持和鬼气无关，但是鬼村的开启，一定和鬼村有关。

当时的第一代蛊女，她是怎么开启鬼村的，又是怎么想到建立蛊女制度的。

除了第一代蛊女的问题，祝游还认为后山的鬼气和封龙村必然有联系。

周萍萍二十多年没有继续采集鬼气，鬼村还维持下去了，这说明，要么这里的鬼气充足，那么周萍萍弄错了关键线索。

或许，她并不需要特意采集鬼气，单单去一趟后山，带回来的鬼气就足够了。

“就是这样。”周萍萍望着祝游的方向点了点头。

“王成旺和老烟袋是怎么想出把人引进来的法子的，你知道吗？”祝游问。

周萍萍这次摇了摇。

这倒是在祝游的意料之内。

“山神庙的石像是不是你弄的？”

这次周萍萍脸上显出了意思迷茫，“山神庙只有一个泥塑像。”

“不是，妈，我去过山神庙，表面是个泥塑山神像，但是里面藏着一个石像，是你的雕像。”周正说完，又大叫了一声，“完了，要是有人进山神庙肯定就发现石像了。”

“没人进山神庙，如果有的话，那个人就是我们要找的人。”祝游道。

谁会那么关心山神庙，一定是当初将山神像换成蛊女像的人。

“也是啊，不过妈，为什么有人把你的石像藏在山神庙里呢，这是不是说，村民以为供奉的是山神，但其实供奉的是你？”周正之前还以为是他妈为了报仇，故意将山神像换成自己的，现在看来，这个石像的事，他妈肯定就不知道。

“后半句对了，前半句不对。”祝游看到周萍萍仍旧茫然的表情就知道，她对这件事不知情，“石像的穿着是蛊女的穿着，但是谁说，蛊女就是你妈呢？在她之前有六位蛊女，尤其是第一位。”

“你是说石像，是第一任蛊女的？”周正回忆石像的相貌，确实和周萍萍不像，只是他先入为主地以为，石像就是指现任蛊女，“这么看来，这第一位蛊女很奇怪啊，她知道那么多，又是引人成鬼民又是建立蛊女祠，又是建立山神庙，说到山神庙，她还真的有机会在石像上做手脚。”

“不错，那尊石像可能在两百年前就藏在山神庙里了。”祝游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