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见心底登时一抖,赶紧加快步伐,走到简叙跟前。
对方表情全然没了刚进去那般轻松,像是心中郁结,不知在想些什么。
喻见看此情形,脸上倦气一扫而光,有些惴惴不安问道:“怎么了...”
简叙却摇了摇头,示意他到外面说。
之后便不再停留,带着他径直走出市局。
喻见心底疑惑更重,简叙极少有心事重重的时候,不论多糟糕的情况,对方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他现在不安极了,但也没说什么,一声不吭跟在对方身边,闷头走了出去。
直到上车后,简叙才像回魂般,微微舒了口气。
“怎么了?”喻见也知道自己不能急,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警方是不是说了什么?”
简叙听完却摇头否认了,“没有,他们不会透露案情调查细节,只会告诉我结论。”
“那他们找到凶手了吗?”喻见紧接着问道。
他只能想到这个,不然没法解释简叙反应为什么那么奇怪。
“没有。”简叙还是否认了。
不过紧接着对方就抛出个重磅炸弹:“但警方让我必须时刻提防身边的人。”
“他们说...凶手就在其中。”
!!!
“什、什么?!”
喻见手一抖,刚抽出的安全带瞬间脱手,‘唰’地一下收了回去。
他瞪大着眼看向简叙,一席寒意窜遍全身。
他们之前不是没想过熟人作案,但他们所掌握的物证都表明他们是无辜的。
而且警方早在案发第二天,就将前一夜到别墅聚会的人全都带到警局审问了。
无一例外都有不在场证明,监控也显示在案发前后时间段别墅无人出入。
“那他们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喻见有些后怕地咽了咽口水,“不是空穴来风的吧。”
简叙却轻叹了口气,表示自己不知道,“他们没有告诉我原因,因为家属是无权查阅案卷的,只能知道案情进行到哪步。”
喻见听到这也不再过问了,完全无解。
他知道警方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担心受害者家属看过案卷后,根据自己的判断私下报仇,错杀好人。
或者更极端的,直接把嫌疑人名单里的对象全杀了。
这也不是不可能,所以警方那边要做好防范措施。
“那我们只能去找侦查员要密调资料了。”喻见靠在椅背上,沉思道。
这个警示太过惊骇,简叙表情也跟着凝重了起来,“是的,他已经在那等我们了。”
话毕,他们不再停留,火速驱车赶往另一个地方。
外面依旧一片日丽风和,但他们此时心境已然和来时完全不同。
喻见看着窗外画面急速后退,脑子里关于案件的细节也跟走马灯似的跑个不停。
他们现在和警方分属两拨,分别掌握着各自的线索。
而所谓的‘侦查员’也就是私家侦探,是简叙叔叔雇来帮他查案的。
他们现在所掌握的监控、卷宗、现场照片以及各种物证,都是出自这个人之手。
当然肯定还是会有缺失的,警方那边必然是掌握更多,毕竟他们有更合法的途径,可以光明正大进行调查。
他们只能是暗戳戳进行,所耗费的时间、精力以及金钱也和警方不是一个层级的。
很多东西都要经过多方打听才能买到,而有些物证就是想买也买不到,这时候就需要动用权力。
好在那些人就算不卖简叙面子,也卖简叙叔叔面子。
毕竟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简叙他们家四代聚居于此,只是他的父母出国发展而已,盘根错节的势力依旧在榕城坚不可摧。
车子在宽阔的绿荫道上穿梭着,不久后便在某个拐点右转,驶进了一条小巷里。
简叙没开导航,喻见并不知道这是哪。
他从椅背上离开,直起身前后张望。
周围是片老式的住宅区,像是城中村,墙面还是砖块砌成的,有些甚至还是泥瓦封顶。
路面也是崎岖不平,时不时颠两下。
过了这一段视野才开阔些,房屋样式也更为讲究,都是连片的小四合院,时不时能看到榕树下围了一圈人在下棋。
“到了。”
简叙在其中一户住宅前停下。
“嗯。”喻见取下安全带下车,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栋房子。
这是个典型的二进式四合院,黑砖青瓦,飞檐翘角,甚是气派。
宅门墙上还爬满了层层叠叠的紫藤,俨然有些年头了。
两人走到了房檐下,喻见这才发现大门未落锁。
正当他想着要不要敲门时,一旁的简叙直接推开走了进去。
这一下可把喻见吓得不轻,急忙问道:“可以直接进吗?”
“可以,屋主让我们直接进。”简叙在一旁扶着门,方便他通过。
喻见听罢也不再担心,跟在对方身后迈过门槛。
走进宅院里面后,入目就是一整块影壁,雕龙绘凤,栩栩如生。
绕过影壁,往里深入,还有一道无门板的垂花门。
这道门隔开了前后院,以此为界,后面才是主人居住的地方。
简叙带着他穿过垂花门来到庭院,而在院中的一棵树下,早已有人在那等候。
“薛伯。”简叙向树下的老者问好。
老人约莫六十岁上下,慈眉善目,看起来精神矍铄。
他们进去时对方正躺在摇椅上,一晃一晃的,但在听到声音后立即停了下来。
“小叙?”老人说着拿过一旁的老花镜,颤颤巍巍戴上。
“是我。”简叙淡声应道,“我是来拿密调资料的。”
这个被称为薛伯的老人带上眼镜看了他好几眼,像是才想起来似的,恍然道:
“哦...对!帮你调查那人今早刚交给我。”
接着他左右搜寻,最后目光锁定在茶盏旁的档案袋上。
“在这!”他伸手将其拿过递给了简叙。
“谢谢。”简叙点了下头,笑着说道。
接过手便开始检查封条有无损坏。
“但这个孩子是?”薛伯注意到了喻见这个生面孔,有些疑惑。
话是对着简叙问的,但喻见觉得自己毕竟到了人家里,还是得和主人打个招呼。
所以他直接上前了一步,灿然一笑道:“伯伯您好,我是简叙同学。”
“原来如此。”薛伯眉眼间放松了下来,“我从没见过简叙带其他人来,有些怠慢了,莫怪。”
“不不不不,是我突然来打搅。”喻见连忙摆手。
老者身上有种不怒自威的气息,让他心里一阵刺挠,有些坐立不安,生怕对方再追问些什么。
好在对方并没有这个机会。
简叙拿到档案袋,检查封条没有损坏后,就和老人告别了。
薛伯成功被转移注意力,“那么快就走啦?”
老人先是惊讶,紧接着便一脸焦急挽留:“就留下来吃个饭吧,自打你出国后咱爷俩就很少见面了。”
喻见也同样一脸焦急地听着他们对话。
他既不想继续呆在这,但也不想老人难过。
不过这都得看简叙的意思,对方要留,自己硬着头皮也得留。
不过好在天平向他所希望的方向偏移了。
简叙婉拒了老人的好意,“抱歉,学校那边还有事,需要赶紧回去。”
如同国内大多数长辈一样,只要听说是学校方面的事,都会不由自主重视起来。
薛伯也不例外,他立马就不留人了,甚至开始催促:“那赶紧回去吧,别耽误了。”
“去去去,我看着你们走。”
没想到小老头手握不稳老花镜,走起路来却呼呼的。
要不是喻见最后几步加速,对方都要抢先一步给他们开门了。
“等等等等——我开我开,怎么能让您来。”他死命守住了门板,“你们先过。”
还做了个极其标准的“请”。
薛伯估计是好久没见到那么活泼的小孩了,被喻见逗得哈哈直笑。
一直跟着他们走了出去。
直到他们上车后,薛伯才停下脚步,在阶梯上拄着拐看简叙倒车。
末了,在他们即将要走时,薛伯还举起手挥了挥,笑得一派慈祥:“路上小心。”
简叙点点头,应了一声。
喻见则嫌弃简叙过于冷淡,自己探出车窗大幅挥手,“伯伯再见!”
薛伯笑得更开心了。
直到他们已经开出了好些距离,老人还站在门口看着车的方向。
等到车子转弯后,那道身影才消失在后视镜里。
喻见看对方这么不舍,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对自己刚才的反应感到羞愧。
“导助,你是因为我才走的吗?”他声音有些闷闷的。
这不是他自我意识过剩,而是简叙很有可能做得出来这种事。
之前他就发现了简叙察言观色能力极强,估计早就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果然,对方拐着弯承认了,“我之后会单独和他吃饭。”
“那就好。”喻见这就放心了,“不然我会愧疚死的。”
他抚了抚胸口顺气,余光瞄到一旁放着的档案袋,忽地想起来刚才一直纳闷的问题:
“哦对了!为什么是那个伯伯给你调查资料呀?不应该是侦查员吗?”
他们正行驶在那段崎岖不平的小路上,简叙减慢速度后才回道:
“侦查员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因为本身性质原因不和陌生人交易,只和熟人,所以只能靠薛伯去牵线。”
听起来这个薛伯还不是一般人,喻见不由得好奇:“那个伯伯到底是什么人?”
“是我爷爷以前的助理。”简叙恢复了原来的行驶速度,粗略介绍道:“为人做事狠辣、文武两笔、黑白通吃。”
“据说右手正是年轻时被人砍断韧带,导致现在握不稳东西。”
喻见听对方这么一说,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跟薛伯说话的时候心里一阵发毛...”
虽然眼下对方只是个坐在院子里喝茶的小老头,但还是能在举手投足间窥得当年雄风。
“薛伯年轻的时候一定很酷!”喻见对着现在的模样畅想着,还抓着简叙一直问:“导助你小时候一定见过他吧?是怎样的?”
他一脸期待看向对方。
但他话音刚落,就在简叙脸上捕捉到了一丝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