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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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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朝六部集中设在皇宫宫墙外的西侧,为勤务院,院外东侧建长廊与衍宫内部连接,名“千步廊”。

勤务院建的极规整,各部均有独立一院,互不干扰,兵部便在勤务院东侧,距千步廊最近,能迅速地向皇宫汇报军务。

殷璟入了勤务院的院门,在路上的人并不多,且都在忙碌,他穿着并不显眼,一时之间竟也无人理睬,倒也合了殷璟的意。

各部都有两个侍卫在门前把守,亮出身份铭牌便可进入,兵部也不例外。殷璟拿出刻有“璟”字名讳的令牌,两个侍卫接过,看了看令牌又上下看了看他,见是四皇子也毫无要尊敬之意。

“原来是四殿下,卑职还以为是什么人误闯进来,劳烦您稍等,卑职去向刘尚书通传,毕竟兵部也不是娱乐之地,不能随意放人进。”

殷璟听的出来,明里暗里都将他当作闲杂人等,只是他习惯忍耐,今日是回宫第一日,还没进兵部的大门就因此事不满,明日朝堂之上便会有人上奏,定会惹康安帝厌烦,他一个初入宫的皇子,尚未笼络朝中势力,往后处境将会更加艰难。

去通报一声根本用不了多久,但两刻钟后去通报的侍卫才姗姗赶来,殷璟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清楚。

“辛苦。”殷璟浅笑,不多计较,进了门。

兵部尚书刘建此刻正坐在大堂,一个四品官员自是应对皇子行礼,见他进来,屁股却抬也不抬,嘴上尊一句:“见过四皇子。”

殷璟点头,刘建斜着眼打量,见他穿粗布衣衫,眼中鄙夷之色更甚,殷璟权当没有看见。

容妃的兄长容成已位至大将军,这刘建最好攀炎附势,恐怕此刻若是他的皇兄殷淮站在这里,他便会是点头哈腰的谄媚之相。

“虽是陛下让殿下来臣这里学着上手宫中事务,只是殿下初来乍到,恐怕也不熟悉,臣也不敢贸然就给殿下安排重要的事,以免无法胜任耽误了时间最后还是臣来兜着,不若殿下就先去藏书阁整理卷宗吧。”

他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实则就是在嘲讽殷璟能力不足,做不成事,给他下马威——是皇子又如何,自己是兵部说话的人,即使安排杂事也得去做。

藏书阁整理所谓的卷宗便是无用的杂事之一。

藏书阁是兵部的两层小阁楼,存放战争记录或军队调度、粮草分配等各类卷宗,分门别类,均妥帖放置,不需专门整理。

殷璟早已料到,刘建是殷淮的人,一定会为难他。但藏书阁是卷宗放置之处,他要收集宫里宫外大量的信息,从中找出蛛丝马迹,而定远侯所镇守的冀州,就是他首先要查的目标,去那里正合他意。

刘建心里已经准备好,若是殷璟不情愿,该如何讽刺他了,谁知他欣然接受。

阁中无人,方便殷璟随意走动,翻开一本冀州志,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谢清晏。

衍朝分九州,冀州位于衍朝北部,其北侧与邻国云北、朝来接壤,车骑将军谢忠携其家眷常年镇守边境,谢家世代忠臣良将,独子谢清晏九岁便上阵杀敌。

殷璟手上拿的,正是某一次战争的记录。

【谢清晏孤骑诱一千敌军入谷,谷中设伏使其全军覆没,是为一等功。】

只言片语间便可窥得其中一二风姿。

后来车骑将军谢忠以军功封侯,为定远侯,谢清晏则成了侯世子,十年来胜仗无数,十八岁一场胜利后,皇帝以示嘉奖将他诏回衍都。

坊间关于谢氏的传闻不断,提起谢氏皆是赞赏之语,说定远侯全族为大衍鞠躬尽瘁,功劳最大,其子更是英姿飒爽,容颜俊美,都城中仰慕谢清晏的女子也数不胜数。

有扬自然也有贬,谢清晏自半年前母亲去世,便与父亲谢忠决裂,不少人议论纷纷,有说谢清晏不孝,骄傲自大到不认亲父,也有人猜测其中内情,说什么的都有。

只是终究称赞如潮水,这一点点的脏水根本无法影响谢氏在百姓心中的地位。皇帝身在高堂之上,对于百姓来说遥不可及,而使他们免于战乱保家国平安的谢氏才是能拿来感叹一句的。

但这些赞美传到康安帝耳中,可就不那么一回事了,尽管定远侯府低调行事,也仍是遭忌惮,终于以胜仗嘉奖为由,谢清晏回了都城,从此再也无出城机会。

殷璟突然想起,当初他说他在这里没有家,想必他当时心中所想的家是在冀州。

谢清晏在都城行事低调,也从不触碰兵事,表面对所有人都笑容温和有礼,在各方试探下滴水不漏,不站任何一队。想来他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远在冀州的谢家,同样如履薄冰,殷璟竟有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默默把书放回去,别同情旁人了,如今自己都自身难保,殷璟只想顺利把真相查清,之后他了无牵挂,一副病体能活多久便活多久吧。

每日一来便待在藏书阁中记录信息,倒也相安无事,他也不期望刘建能让他接触军务,只要他们别太过分。

在殷淮的示意下,刘建越来越过分,起初只是嘲讽他、安排一些没什么用的小事,企图将他这个“草包废材”贯彻到底,让他什么也不懂,若是皇帝问起来,还能反将他一军,说他不够勤勉尽责。

殷璟都看的出来,心里却和面上一样平淡,他不计较这些,他来兵部又不是真的要为处理政事而学习东西,能活着已是万幸。他看上去软弱可欺,倒也能让殷淮放松点警惕,不再找他的事。

但天不遂人愿,殷璟在角落里安静扫地时,刘建同他的两个副手悠哉悠哉地踱步过来,酒气冲天,不知在哪鬼混回来。

三人似乎是醉的不知谁是谁,原先虽然阴阳嘲讽殷璟,但面上还是过得去的,可现在看见殷璟在扫地,口无遮拦:“呦,这不是四皇子嘛,怎么在这做下人做的活啊。”

殷璟不搭理,一时之间只有扫把发出的沙沙声。刘建醉的脸上通红,得不到回答,也不恼,打了个酒嗝:“要我说这就是命哈哈哈,生来就是下人,最后还自杀了,再追封多大的荣光有什么用,卑微如烂泥,四皇子您也一样,别看别人尊称你一声殿下,心里指不定多看不起你呢哈哈哈哈。”

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两个副手也连声附和,殷璟始终不曾给过他们一个眼神,若是此刻有清醒的人,一定会看到殷璟在极尽忍耐,右手紧握着扫把杆的手指发白,左手却藏在在身侧。

几个人醉得像一摊烂泥,嘲讽完先皇后和殷璟,便互相搀扶着转身要走,刘建夹在中间,右侧站着的一个,正要偏头对刘建说些什么,却蓦地愣在那里,脸上惊恐万状,张着嘴却说不出完整的话,刘建没听见他声音,心里疑惑着要扭头看看,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听见一声“大人”的同时,肩背上钻心的疼。

时间都静止了,一切都发生的猝不及防,殷璟随身携带的匕首从背后狠狠刺上了他的肩。

路都走不稳的三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彻底没了醉意。

剧痛让刘建面目狰狞起来,痛苦万分,大喘着气,嘴里不停喊着一些毫无杀伤力的的威胁,“殷、璟!你居然敢伤害朝廷命官!我…、我要上奏陛下,你无法无天!”

在这大声喊叫之下,其他正在忙碌的一些人终于意识到不对,匆匆赶来,却看到殷璟面无表情,平日里柔和的五官此刻都冷峻起来,慢条斯理地拿出怀里的绢帕,一下一下擦着刀上的血迹,刘建等人狼狈地倒在地上。

一时之间竟没人敢说话,耳边萦绕着刘建的惨叫。

不知过了多久,殷璟开口,字字珠玑:“你还知道自己身为朝廷命官,却不知勤政爱民,只知喝酒玩乐;先皇后为已故之人,岂容你在此处出言嘲讽;父皇为母后正名,命我在兵部学着处理事务,你一介四品官员不向皇子行礼,对先皇后不尊,刘尚书怕是过的太舒坦,连陛下的面子也敢驳。”

声音还是同平时一般轻缓和气,但每一句话拿出来都是能压死刘建的罪名。刘建也不喊疼了,脸煞白,不知是疼的还是被吓的,总之一见情形不对,看了身旁副手一眼,而后头一歪便晕倒过去。

两人也看懂刘建的示意,连忙哭喊着“刘尚书”,众人仿佛忽然惊醒,几个侍卫赶忙上前扶起,照顾的照顾,叫太医的叫太医,一时间四散无人,只留殷璟在那里站着。

忍不住咳嗽几声,竟连腰也直不起来,头昏眼花之际,一只手有力地挟住他臂弯,身体有了支撑,殷璟站直,让呼吸慢慢通畅。

不用看便知来人是谁,唯有谢清晏会在此时此地来扶他。几乎是无意识想到,殷璟微愣,自己怎会有这种感觉。

殷璟恢复了些气力后便不动声色地松开了谢清晏的胳膊,并向后退了一步,保持适当距离。

“多谢世子。”殷璟没有看他,从他的角度平视过去,正巧看到谢清晏玄色衣袖,上面绣着一只鸟。

“小事,不过是来兵部拿些东西碰巧遇上四殿下。”谢清晏抱起手臂,那只鸟的翅膀折了起来。

殷璟眼睫颤动,“世子什么时候来的?”

“一刻钟前。”

刚刚刘建对他言辞侮辱,他拿匕首反刺,又咄咄逼人,前后也不过几分钟,谢清晏全看到了。殷璟惯于在外人面前隐藏自己的情绪,他时刻都记得要藏锋,刚刚一幕谢清晏看了个完全,恐怕会看透他在行为处事上的伪装。

不知谢清晏会不会成为他的障碍,有点麻烦。

“殿下很勇敢。”在一阵短暂的沉默里,谢清晏含笑开口。

他这话不是假的,四皇子处境艰难,多次隐忍,却又不软弱,这回锋芒毕露,功亏一篑,日后便不是被刁难了,而是找他的错处,直接让他离开兵部,让康安帝彻底厌烦。至纯至性,坚毅勇敢,放在衍宫里都挑不出第二个。

“他侮辱了母后。”殷璟又恢复平时那副淡然乖巧的模样,回想起那些污言秽语,声音沉闷。

“先皇后仁德慧心,即使杀他百次也不够,四殿下做的很对。”似乎看出殷璟的不安,谢清晏言辞恳切,字字句句都在肯定他。

殷璟眼中终于有了丝笑意:“多谢世子。”

“殿下不必这么客气。”

“世子若无事,我就先回去了。”殷璟点点头,恐怕此事一出,殷淮便会四处找他的事,不能将太多人扯进来,否则可能会出现难以预料的结果。

只是殷璟没想到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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