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桉拦不住裴之声。
他们刚走过去,小情侣已经结束一场热吻,女孩搂着戴鸭舌帽男子的脖子,说着悄悄话。
男子在看到裴之声那刻,脸上的笑意尽数收了起来,拉过女孩的手就要走。
“乌诚。”裴之声叫住他,“躲我?”
乌诚双手叉腰,背对着两人,嗓音淡淡,含着些愠怒,“你点不喊大声些?惊招唔嚟狗仔?”
身旁的女孩小心翼翼回过头,触碰到裴之声冷似冰爽的眼神,又缩了回去。
“难怪阿爸揾唔到你,原系躲喺见唔得人嘅地方泡妹。”裴之声饮酒后的声音更沙。
记得裴氏科技刚上市那会儿,裴之声难得出席了发布会,记者采访他的视频在社交平台播放量一日过百万。
赞他身靓,声亦靓。
低而冷的嗓音,港媒称,适合调情。
乌诚拍了拍女孩的腰,温柔诱哄,“bb你走先。”
“你唔会有事吧?阿诚。”女孩担忧。
“冇事嘅,你放心。”
女孩走的时候还不忘恋恋不舍地看一眼裴之声。
梁桉好笑地揽住裴之声的肩膀,“诶呀,裴少,好嗨靓仔,妹都只睇你。”说完还不忘挑衅地看向乌诚,“倒是乌大明星,点连自己嘅妹都睇唔住?(怎连自己的妹都看不住)”
裴之声好歹七八岁就被裴汶永接了回去,但乌诚不一样,21年过去,他也没得到裴汶永一句认可。他不是在豪门圈子长大的,没有裴之声那么广的关系网,他在娱乐圈起起伏伏,如今一切都靠自己挣来。
是以,他最恨别人拿身份压他,亦最恨拿他和裴之声比较。
知道他是裴汶永私生子的人并不多,但圈内的事几乎都在圈内消化,很少传出去,尤其是裴家这样有名望的家族,拦下消息不费吹灰之力。所以直播那天,敢当着他的面叫“裴乌诚”的人,十有八/九都是裴家的。
直面的挑衅和威胁。
“裴之声。”乌诚藏在鸭舌帽下的眼神阴冷,“你想搞死我,别玩阴的,我看不起。”
“喂大佬。”梁桉挡在裴之声面前,“讲清楚啊,人家裴总日理万机,哪得空管你这点事?”
“我和他的事,要你管?”乌诚说。
裴之声按住梁桉的肩膀,“大闸蟹再不吃就冷了。”
梁桉:“OK啦,这里交给你,管教弟弟这种事,我也不在行。”
“边个系佢弟弟!”乌诚突然加重语气,“我姓乌,唔姓裴。”
梁桉摆摆手,无所谓地走开了,“管你是谁。”
同父异母的二人于港湾岸上对峙。
这是裴之声第四次见乌诚。
第一次,乌诚16岁,裴之声刚从西北回到港城,奉裴汶永的命令,飞去H国的某娱乐公司。他在公司楼下,守到凌晨四点,终于等来了他该等的人。
少年似乎练了整夜的舞,衣裳头发湿透,书包挎在右肩,整个人疲惫又松散地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裴之声下车,把裴汶永交代他的话,说给少年听,顺便递了张名片,让乌诚有事情可以联系他。
少年忽而翘起唇角,“所以,你是我哥?对吗?”
裴之声神色淡漠,“嗯。”
“嗤。”少年把名片丢在地上,一句话没说,踩着名片,从裴之声身侧路过,没有回头。
第二次,乌诚18岁,因长得俊美,被金主看上,经纪人瞒着他说是在A国有一个颁奖典礼,乌诚高高兴兴前往A国,颁奖典礼结束后的庆功宴,他端起一杯被下了药的酒。
是裴之声拦了下来。
他当着那位试图用肮脏手段占据乌诚的人的面说,这是我弟弟,不妥之处,请多担待。
乌诚冲他发了火,“说了多少遍我不是裴家人!我跟我妈要饿死在街头的时候没人管我们,我妈跑去求那个老不死的,被他赶走,现在我有用了,你们又想把我认回去了是吗?!都给我滚!”
向来以温柔面孔示人的年轻偶像变得歇斯底里。
而裴之声依然淡定,“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
第三次见面,乌诚已红极一时,拿奖拿到手软,再遇到裴之声,他却因家罚过重,倒在了一个墓碑前。
乌诚正好去拜祭母亲,见他如此,便叫了救护车。
裴之声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漠然站在病床前的乌诚,“我不欠你了。”说完就走,片刻不停留。
这一次,两人的关系似乎比以往还要恶劣。
“裴志兴找过你。”裴之声肯定地说道。
“无论谁找过我,你们家的事,我都不会插手。”乌诚朝四周看了眼,“也希望,你们别再打扰我的生活,我现在过得很好。”
“嗯。”裴之声却突然伸手开始解衬衫扣子。
乌诚往后退一步,“喂,你做乜?讲清楚,我不搞你们有钱人那套啊。”
裴之声将扣子解到底,脱下衬衫拎在手上,转过身。
乌诚皱起眉头看他伤痕累累的后背,“卖惨啊?”
“不回裴家,是最正确的决定。”裴之声说,“乌诚,别忘记你的初衷。”
说完,没等乌诚回复,就朝梁桉在的方向走去。
衬衫搭在男人的一侧肩膀,他走得不快不慢,肌肉精悍,宽肩窄腰,背影莫名让人有安全感。
就是这样一具满是伤痕的躯壳,穿行于风暴之中,却告诉他,莫忘初衷。
“发神经。”乌诚嘀咕一声,反方向离开。
“喂——”梁桉拉长音调,而后吹了声流氓哨,“裴少肌肉咁大块哇,好sexy。”
“痴线。”裴之声骂道。
“好耐冇咁畅快过了。”梁桉靠在台阶上,半躺着,打了个饱嗝,灵机一动,“诶,要不要去小时候那地方?”
“哪儿?”
“负心汉,这就忘了?”
“哦,你是说你爬墙偷看隔壁校花最后摔到臭水沟对面那个游乐园?”
“……”
“还是打架被人把内裤都扒下来的小巷旁边的烧烤摊?”
“住嘴吧你,少说两句会死?”
裴之声轻笑,“还是那个,许愿池?”
“当然是许愿池啦。”梁桉说,“那可是我们建立革命友谊的地方。”
许愿池向来是少女最爱,将硬币投入清亮池水中,溅开水纹荡荡,心事也荡漾。
谁又会知,两个近30的大男人半夜跑去许愿池。
“完了,找不到代驾。”梁桉在通讯录翻了又翻,打了好几个电话,对方都没空。
“早知道就不让司机们下班了。”梁桉说。
“做个人吧梁少。”
“那你找人来开车。”
“走路去,又不远。”裴之声说。
“得,哥几天就陪你走一走。”
梁桉是出了名的懒,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绝不站着,即使如此,他身材也还不错,谁说不是天赋异禀。
弥烟道偏僻,一路上无人。
两人拎着酒瓶子,在街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酒劲上来,笑也大声。
似是酒令人生热,梁桉也脱了衣裳,学裴之声搭在肩头,自是倜傥。好在无人,否则被骂流氓,二人解释也来不及。
“你还记不记得那次,对面女校大姐大找你单挑,一拳把你打趴下的事,哈哈哈哈你说你当时倒也倒得太假了。”
“倒也不是,认输也不是,要我怎样?”
“装也要装像点啦。”梁桉说,“还有班上成绩最好的那个书呆子,叫什么来着,被欺负了,你帮人出头还被处分,惨啊声仔,不过后来给你处分的那人被查出贪污,也算现世报。”
“嗯。”
梁桉颇为赞赏地看着他,“裴少,我是觉得,你蛮心善。”
“心善,梁少也心善,给张副卡用用?”裴之声摊开掌心。
梁桉一巴掌拍他手心,“钱系我嘅命。”
“阿曼姐要钱,你给不给?”
“给,点会唔畀?”梁桉说,“阿曼亦系我嘅命。”
“痴情种。”裴少点评。
拐弯穿进另一条街,许愿池就在前方庭院深处。
夜里街巷灯色昏昏,飞虫缠绕成团,两个大高个男人穿行街巷,停在被锁住的庭院门前。
梁桉打了个响指,“翻墙。”
好在这墙不高,梁桉垫脚,两手正好扒住墙的最上方,他试图做引体向上,无奈梁少平日运动少,肌肉不发达。
他尴尬地摸摸鼻子,“阿声,你先上。”
裴之声抿唇笑了笑。
这时,后方传来一声平静的,“二少爷。”
转头一看,正是何言……身边还站着个,漂亮的女人。
梁桉热情打招呼,“诶呀阿言你来得正好,你给我垫一下脚,让我翻过去。”说完,他又看向季如烟,“这位是?”
“呃……”何言欲言又止,看向裴之声。
裴之声这会儿完全没了平日矜贵总裁样,妥妥的街头混混,他走到季如烟面前,却是对何言说,“阿言,带梁少去旁边玩玩。”
“老爷那边——”
“给我半个钟,我跟你走。”
“好。”何言说,“梁少,这边请。”
“?”梁桉懵了,直到他看见裴之声拉起季如烟的手腕往墙边走去,“裴之声你重色轻友。”
裴之声头也不回:“你说的对。”
许愿池。
自然是要跟自己中意的人一块看的。
让何言把人带来,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裴之声。”季如烟淡淡开口,“你让我来这干什么?”
“待会儿你就知道。”
女人上上下下打量他,裴之声迎上她的目光,“好看吗?”
低沉性感,这样的嗓音,适合调情。
“还行。”季如烟说。
“看一眼八百块。”
“贵了。”
“那你开个价。”
季如烟朝他走近,“我要的男人,得是无价的。”
裴之声莞尔,“好。”
“翻墙会吗?”他问。
“不会。”
“教你。”
季如烟瞥了眼他的后背。
“不会动到伤口,别担心。”
“没担心你。”
男人单膝跪下,她踩伤他结实的肩膀,顺利跨坐在墙上。
裴之声身形矫健,引体向上轻轻松松,他从墙上跃下,转过身,朝季如烟张开臂膀。
他一句话也没说,借着月光静静看她。
如翩翩的蝶,自明月坠入人间。
裴之声稳稳接了个满怀,馨柔发香扑在他鼻尖。
“不怕我接不住你?”
“不怕。”
第38章 蝶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