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一路晃晃悠悠到村口。

正值中午吃饭的点，墨老太太远远就发现家门口站着一小伙。

快步走上前，“岑知青，快别再外面站着了，进来坐进来坐。”

墨奶奶热情的招呼，他刚把书卸下来，另外两道熟悉的身影同时出现在门口。

“岑知青，真是谢谢你啊。”

另一头墨奶奶细细询问孙女，出去玩的怎么样，有没有买什么喜欢的。

后者指了指头上的珍珠发饰，“爸给我买的，怎么样好看不。”

老太太仔细端详了一会，给予了高度肯定。

“好看好看，囡囡最是好看你爸选的也好。”老太太难得觉得儿子眼光不错。

而眼光不错的儿子转过身对女儿道，“染染你看你书要放哪里，刚好岑知青在让他帮你拿过去。”

墨染依言领着人往自己房间走，她的房间是家里最大最明亮的一间，老太太说她要读书，光线不好伤眼睛。

就连窗户也是当时还在世的，爷爷特意帮她做的，窗户的木料选的都是最好的，直到现在每年墨爸还要给，女儿房间里的这些东西刷层油养护。

她窗台上多了一个废旧的陶土罐，里面养着一株粉色的野百合，是哥哥下地的时候看着好看，特意挖回来给她的，她的房间处处透露着野趣。

不过现在面临了一个新的问题，书架已经满了没地方放书了，尝试挤了一圈还是不行，这里有些书也不能硬挤。

“先放书桌上吧～”

至少目前是只能这样了。

后者依言放下后，开始根据不同书籍类型进行分类整理。

两人时不时交流一些心得，气氛空前的和谐。

墨奶奶本来过来叫孙女量体裁衣的，现在天气逐渐热起来了，她盘算着给孙女做几身新衣服，走到门口看两人有说有笑的。

她就没有上前打扰，驻足看了一会，越看越觉得岑知青这样的人，才勉强配她孙女嘛，当初怎么会觉得孙女跟柱子般配呢？

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接下来墨染连门都没出过，饭后消食就前院后院来回走走，没事给后院菜园子里的菜浇浇水，看的墨奶奶心疼不已。

她寻思肯定是上回，被林家丫头给欺负的，孙女现在都害怕出门了，真是造孽。

实际上墨染每天在家快乐的不行，清晨五点多起来她在院子里先冥想一会，然后开始看书，没人打扰日子惬意的不行。

不过这一切在墨奶奶眼里就是，孙女肯定是有心事，所以才起这么早发呆。

“奶奶～”

她想着还是给老太太转移一下注意力吧。

结果

老太太一早上都跟游魂似的，心不在焉的墨妈看着不免担心起来。

整整五十块钱啊她手里握着，墨染本来剩下的八十全部给奶奶，但是她坚持不要最后好说歹说，才勉强同意先替她保管着。

老人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当初不管村里的那些闲话，一定要送孙女去读书，这书读的好啊，不读书怎么会认识草药。

这几十年了，听过谁家有人认识山里的药材，就连村里的赤脚大夫，都认不到这些金贵的东西。

孙女说什么来着，考大学是吧？考必须考。

这么想着，老太太开始盘算自家还有多少钱，回头要召集儿子儿媳商量一下，这读大学也不知道要多少钱，回头让他们去打听一下，好有个准备才好。

老太太握着钱，连续几天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看的墨爸直皱眉头，不放心的问了下媳妇，家里也没什么大事发生啊最近。

他准备晚上吃好饭，找老娘好好问问怎么回事。

“墨叔，墨叔你在家吗？”

门口中气十足的叫唤声。

村长组织晚上开会，还让戴上墨染一起，老太太不放心要跟着一起去。

现在天气热起来晚上也没什么事，墨家人就干脆一起去看看。

村里开会其实就是在一个晒场上，村长拿着大喇叭在前头喊，大致意思就是响应号召，知识下乡，扫除文盲。

“乡亲们，我们必须努力做到，一堵，二扫，三提高，务必做到基本扫除文盲。”村长扫视了一圈站在下面的人，“我们村这项工作一直没开展起来，这样肯定是不行的。”

“接下来我提议由墨染同志担任这项工作。”

下面一片哗然，但是倒没什么人反对，大家基本上是看好的，毕竟整个村里也就这一个高中生，人家在读书的时候奖状就多的不得了。

不找个有文化的搞，难道找没文化的？

有人在下面说怎么不找知青，他们还是大城市来的呢？

“你傻啊，人家哪能一心为村里办事，而且你愿意被外来人说教？”肯定还是熟悉的人更自然些啊。

学的差没关系，丢人总丢不到外头去，再说大多数知青自视甚高，那瞧不起人的样子，才不乐意被他们说教。

而此时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双仇恨的眼睛死死盯住墨染。

就这样墨染顶着全村人的希望走马上任，墨奶奶尤其骄傲。

不过回到家她越想越不对劲，宣传工作？扫除文盲？

这活不还是教书吗？从教小孩变成教大人？

一瞬间老太太就不淡定了，说了不教书的嘛。

村长咋个能这样？当然不管她怎么不情愿，村长在大队在村民面前表态了，再怎么不愿意也得接受。

散会后墨染被村长留了好一会，商讨这活该怎么开展，没办法每次去大队开会，他们村都是扫除文盲工作的反面教材。

村长的意思是，每天吃过晚饭，大家都到晒场来集合学习，具体学习什么内容进度，就由墨染全权安排。

他不知道从哪搞了快小黑板，弄的有几分像模像样的意思了，队里的意思是年满15周围以上的文盲，或者半文盲都要参与。

村长贴心的统计了人数，名单交给墨染的时候，她真想表演一个当场逝世。

整个村里除了15周岁以上基本都是文盲，虽说是自愿的形式，但村长说了让大家多少学一点，这样走出去也好看点不是。

这就大大的增加了墨染的工作量，不过村长也很大方，他给墨染上一天工给10个公分。

要知道这年头男的一天撸起袖子加油干，满打满算也就只能得10个公分，女的一天最多不过8个。

好在是晚上上课，这事也已经板上钉钉了，本着打不过就加入的原则。

墨染开始备课，这里太落后了，文化思想落后，就注定经济永远落后。

月上中天，墨奶奶起来喝水，远远的看到孙女房间煤油灯，忽明忽暗的跳跃着，她还在伏案写东西，老太太既心疼又骄傲。

她起身去厨房点起火来，给孙女煮了个红糖鸡蛋。

这一刻那个身处云端之上的帝君，在这个深夜油然而生出一种感觉，或许她想错了，不应该仅仅定义为任务，那些爱与呵护绝不是任务能给的。

她应该也必须回应这样的爱，替原身替她自己。

她反手握住奶奶的手，拉着老人坐在身旁，在不那么明亮的黑夜中，她早已发白的头发清晰可见。

“奶奶我没事的，您看现在村里谁不羡慕您养出来的孩子。”

原身是老太太一手带大的，自己养大的孩子怎么心疼都不为过。

老人因为常年劳作，手指像粗糙的像砂砾一般，轻柔的拂过她的发丝。

“好，奶奶当然知道我们囡囡最优秀，不过凡事有个度，别熬的太晚你年纪小不知道，等老了就该难受了。”

老太太临走不忘叮嘱墨染，趁热喝掉红糖鸡蛋水。

从墨染开始正式上工以来，墨家每顿饭都会多个荤菜，有条件的时候会割点肉，实在不行也会炒个鸡蛋啥的。

尤其是晚上，老太太会特意给孙女开小灶，特意等孙女回来再吃点。

墨染开始给村里扫盲之后，每天都是披星戴月，忙的脚不沾地。

她教书不像一般的老学究，因为普遍是成年人，即便15岁的少年也都很早熟了，不能以后来时代中的角度来看待。

他们基本都有自己固定的思维，端坐着让他们老老实实学很困难，因此她在课堂上引经据典，讲的生动有趣。

台下的人如出一辙的专心致志，生怕自己漏了什么没听到。

连墨爸都听的津津有味，他看着台上的女儿骄傲不已。

身边的人看着他满是艳羡，“老墨啊，你真是有个好女儿，这丫头不错。”

没什么文化的人，想不出更多的溢美之词，他就觉得墨染这丫头是真真优秀，这样的人物走到哪都会发光。

这不～

人家只是做着一件在常人看来，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但人家就能做的与众不同，能做到让人心服口服。

墨爸在台下一边听一边止不住点头，本来他都马上五十了，还参加什么扫除文盲，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但是老娘勒令他，自家闺女现在负责这个，他这个当爹的更要起到带头作用。

加上闺女晚上一个人回来，大家都不放心，索性就安排墨老爹一起去学习了。

这样下了课跟闺女一起回来多好，墨老太太给安排的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