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安检,由于他们是约州的学生,博物馆只会象征地收一点“建议捐赠款”。不过,出于对大都会博物馆的热爱,艾登直接递给了对方两百美金,换回了两张票和两张贴纸,他转身去找Ming,想把贴纸给他贴上,就瞧见他站在入口大厅展示的那尊阿蒙涅姆赫特二世的青铜雕像前,如痴如醉地望着,从各个角度拍着不同的照片。
“您想知道这尊雕像的历史吗,云先生?”
艾登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后,一本正经地问道。
Ming起初吓了一跳,估计真的以为是博物馆里的解说员来揽生意了,“不,不需——”话在他嘴里说了一半,就止住了,Ming一转头看见自己,便立刻明白了这个笑话,也装出了一副严肃的模样,“那当然,”他也换成了英语,装出了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我付你一个小时五百美金可就是为了这个。”
“咳咳,”艾登清了清嗓子,大厅里集中了不少游客,已经有好几个人听见了Ming那句“一个小时五百美金”的话,转过头来震惊地看着他,“这尊雕像约莫是公元前1919年至1885年左右制作的,它重达19845磅,换成您更熟悉的重量单位,就是足足九吨,当初把它运到大厅这儿,并使它能够直立起来,就用了两台吊车。它原本属于柏林埃及博物馆——著名的纳芙蒂蒂胸像就是柏林埃及博物馆的象征性馆藏——在2011年被出借至大都会博物馆,将会一直在这儿展览十年。”
他用的是非常标准的广播腔调,周围有不少游客都好奇地围了过来,上下打量着他。艾登还听见人群里有个年轻的女孩跟她的同伴窃窃私语,问什么样的解说员要五百美金一小时,是不是艺术学院里的男模特出来兼职了?差点让他笑出声来。好在他及时维持住了表情的严肃,又继续说了下去,简要地介绍了一番阿蒙涅姆赫特二世的身世,包括这尊雕像后来是如何不幸地被拉美西斯二世篡夺,甚至为此修改了面部结构以后,他又转向了艺术点评。
“正如您所看到的那样,这座雕像的双臂非常僵硬地紧贴着躯干,双腿则以一个正常人绝对无法做到的姿势,扁平且呈九十度水平紧挨着底下的青铜座椅——这并非是因为古埃及的艺术家不懂得人体构造,或者是透视,或者是一些基本的人体雕塑技巧,实际上,古埃及艺术家是这方面的大师,后来希腊及罗马的艺术家正是从他们的手中继承了这一点。”
艾登眉飞色舞地说着,用手虚指着这比他足足高出差不多一倍的雕像上游客难以注意到的细节。
“他们故意将雕塑塑造成这种古怪的模样,是因为当时人们就是如此看待古埃及的皇室成员的——理想,完美,高大,每一寸的肌肤和每一寸的肌肉都是当时公认最出色的比例和形态,充满了神性,”他忍不住瞥了一眼Ming,他的腰,腿,还有——“通常被选中为国王工作的工匠都会预设好一个雕塑的模式,往后所有的工匠都会遵守那个模式为皇室成员制作雕像。由于这些雕像在当时的用途并非是作为艺术品展示,而往往是在神庙中展示,所以所有的雕像都是面朝前方,双眼直视或微微俯视。他们统治上下埃及的正统性通常都由雕刻在王座侧面的符号所表现。”
他这番深入浅出的解说讲完,周围环绕着的二十多个美国人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还有人轻轻地鼓了鼓掌。艾登优雅地向大家鞠了一躬,“很抱歉,”他说道,“我也想继续跟你们讲解其他的艺术展品,但我只能为这位先生工作——接下来的一整天里我都属于他。很高兴为你们讲解阿蒙涅姆赫特二世雕像的历史,再见!”
说完,他便憋着笑,跟在Ming身后离开了,他们一路绷着脸走到希腊与古罗马展馆的门口,才吃吃地笑弯了腰。“你再走慢一点,”Ming说,“我看就该有人过来找你要名片,以后指定你的解说服务了。”
“至少这证明了要是我哪天花光了自己的信托基金,还是能找到一份报酬非常不错的工作的。”艾登说,“还好我还记得上次来玩的时候听到的解说,”实际上是来博物馆以前他临时大量恶补的艺术史知识,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能充当Ming的私人解说员,“不然要是在那胡诌一通,被人揭穿了那可就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