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无波，犹如镜湖。白月无痕，犹如天缺。

所见之处皆是一片黑白。

一叶孤舟自黑水上飘飘荡荡地飘到了渡天诚面前，悠长的童谣自水中来。

“阴阳相望，噤声默哀，唯绕三圈以叩首。孤灯迟逾，骨桨渡舟，唯念三圈以叩首。”

乘上船，寒意随，一盏朦胧的灯在黑暗之中摇曳。

那是黑白之间唯一的一抹温黄色光芒，十分醒目，渡天诚的瞬间目光被其吸引。他看过去，是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人，手执一盏灯，站在无边的红色花海之中。

那是摆渡使吗？

渡天诚又多看了几眼，发现那个黑袍人起看到渡天诚的瞬间似乎有些错愕，冲着渡天诚拼命摇头，随后整个人都趟入了黑水之中……

奇怪，那不是摆渡使吧？摆渡使向来都是淡然的，怎么会有那样激动的时候。

……

一阵急促铃声的铃声响起，渡天诚一哆嗦，瞬间睁开了眼睛。

“这哪呢这是，黑不溜秋的，怎么不开灯呢……”渡天诚在身上翻找了一番，才找到了自己的手机，上面的来电显示是宋宁宁。

电话？

不对啊，这鬼地方连罗盘都能失效，怎么还有电话呢？

渡天诚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但还是接通了。

“喂？”

“老大！是你吗！”宋宁宁的高音顿时从手机里飙了出来，“我靠，通了通了……快老周，快和硕子说，人还活着！”

“怎么，怎么个事？”渡天诚有些茫然地看了看手机屏幕又看了看周围，“我们……那啥，刚刚发生了什么？”

“你先过来，到这边来……老周给你发了个纸人，你跟着来就行。不说了，手机要没电了。”

还没等渡天诚继续问，宋宁宁便挂断了电话，屏幕上只留下了一个锁屏界面，黑暗之中只留下一个懵逼的渡天诚。

渡天诚借着手机的光线往四周照了照，不禁挠了挠头，“我，刚刚，不是和，摆渡使大人，在一起吗？”

周围空无一人，没有不详的鬼魅，也没有执灯的渡者。甚至连黑罗盘都没有任何动静，想个装饰品一样安安稳稳地躺在渡天诚的身边。

除了灰尘的味道，和地下室的潮气，周围还残留着一点淡淡的花香，证明刚刚确实来过某个人。

但……人呢？

摆渡使大人来无影去无踪地，已经走了？

渡天诚感觉头格外的晕，像是宿醉了一样。他勉强撑着脑袋在地上摸索了一番，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短剑、铃铛和手电筒。

没等渡天诚继续思考刚刚发生了什么，一道散发着微光的纸人就飘到了渡天诚前面。

周时司的指路纸人。

渡天诚一路跟着纸人，很快就就走出了迷宫一样的地方，到了宋宁宁和周时司面前。

刚刚走近，渡天诚便看到了宋宁宁和周时司背后的桌子，桌子上放了几台在不停地推演什么的电脑。

很难想象，在这样一个已经荒废的地下室里，竟然还有这么新的东西出现。

渡天诚指了指电脑，问道：“这是……”

“刚刚和硕子打了视频电话，确认过了：就是这几台电脑在维护自杀网站，再借助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让项链在人群中流动。

“你看这个。”宋宁宁从桌子上面拿起一盒东西，递给渡天诚。

渡天诚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地放了数十条项链。渡天诚连忙将盒子拿得远远地，道：“这催命玩意怎么还留着。”

“你轻一点，这里面有些还锁了几条怨念呢。要是不小心放出来了我们可处理不了。”

宋宁宁从渡天诚手里接过盒子，郑重地将它盖了起来，交给了周时司，又说道：“不过很可惜，使用电脑的人早就跑掉了，周围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渡天诚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周围道：“并不意外，我们闹出这么大动静，他不能在这里等我我们来抓。他能驱动这么多鬼魅，还能控制怨念……必然不是普通人。”

宋宁宁突然揣起了手，看向渡天诚道：“话说老大……你下次能不能及时看群里的消息，差点没把我们吓死。”

“怎么了？”

宋宁宁道：“我们进来这里之后没多久，就起了一个结界，是人是鬼都无法进出。传音纸人，电子信号通通屏蔽。可把硕子和新人吓坏了。里面也是鬼魅四起，我和老周两个人差点就交代了。

不过还好，这结界和鬼魅嚣张了半个小时就突然消散了。硕子立马和我们联系上了 ，可唯独联系不上你！”

周时司点了点头，道：“硕子差点就要自己冲进来了，幸好这个时候老大您接了电话。”

“是不是又在哪里玩疯了……”宋宁宁说着，将目光落在渡天诚的衣服上，“这么这么多灰，不至于一边砍鬼魅一边在地上打滚吧？”

渡天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裤子，确实满是灰尘，还有几次擦破了的，有些惨不忍睹。

不过，除此之外，渡天诚看到了一个并不属于他的东西。

在贴近胸口的口袋上，卡了一片红色的花瓣。

渡天诚小心翼翼地用两个指头将花瓣拈起，但那花瓣毫不留情地在渡天诚的触碰之下化为一道淡淡的烟雾，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这是什么？”宋宁宁也看到了，好奇地问道。

看到红色的花，你想到的只有的摆渡使了吧。渡天诚用指尖将残留的粉末捻了捻，凑近鼻尖闻了闻，道：“应该是摆渡使大人刚刚来过。”

“啊……怪不得那些鬼魅突然之间就跑没了，原来是摆渡使大人威光在世。”宋宁宁瞬间换上了一副崇拜的抱歉。

“是啊是啊。”渡天诚敷衍地点了点头。

别说那威光在世了，那灯光确实厉害，不过最厉害的是他身上的花香，根本就是无差别攻击啊。

不仅熏得人头晕，而且……

渡天诚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直接瞪直了，脸色也瞬间变得通：“我靠，出事了！”

宋宁宁被吓了一跳，忙问道：“怎么了，不要突然大喊大叫！”

渡天诚此刻满脑子都是他一把将摆渡使拉倒，然后双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最后趴在他耳边低声细语的场景：

摆渡者，我看上你了……

啊啊啊啊，自己当时到底是吃了几个熊心豹子胆，居然能说出那么大不敬的话！

这不是已经死的透透的了吗！

怪不得醒来没看到摆渡使大人，那怕是再待一秒，都要忍不住把我砍了吧。

在哀嚎之中，渡天诚终于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因此，在黑夜的风雨之中，宋宁宁和周时司两人只能一起将渡天诚抗出工厂。

渡天诚在医院住了一个月。

一个月不算长，因为是肋骨骨折。

渡天诚凭借着惊人的身体素质，一个月就能上蹿下跳和个没事人一样。因此便潦草地出院了。

回到摆渡人侦探社之后，程立新汇报了一下自杀网站事件的后续：网站内的所有数据均已删除，废弃工厂被警方整个封锁，会有专业人士对项链里残留的力量进行消除。

至于那些流散在人群之中的项链，警方和边界协会的那些专家成立了一个专项组，预计进行长达两年的回收。

就此，这件事情也算告一段落了。

但渡天诚总感觉少了一点什么，有一个人从头到尾都参与了这起案件，但他似乎并没有实质的做些什么……甚至最后也不知道他的目的。

渡天诚将头往后一仰，整个人躺在了沙发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他试图让自己不去想那个名字。

老魏不知道何时飘到了渡天诚身边，“老大……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渡天诚的目光看了看老魏，“讲。”

老魏吞吞吐吐道：“就是那天，你们去工厂那天……我没看住莫老板。”

怎么看得住，他是鬼族啊，后来出现在了废弃工厂嘛……

渡天诚的眼睛又闭上了，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道：“这事我知道。”

“哎呦喂，那实在太吓人了……”老魏似乎松了口气，一边从渡天诚身边飘开，絮絮叨叨地念着：“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本来就浑浊。

那些坏东西竟然找到咱这门口来了，血红色的眼睛和不详的鬼魅，哎呦喂真是为难我这老骨头。要不是莫老板和招财，我这把老骨头怕是要没了……”

“你说什么？”渡天诚一骨碌翻身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叫住了老魏：“那天晚上，社里有危险？”

“是啊，它们都到侦探社门口耀武扬威来了，后来招财和莫老板把那坏东西吓跑了……”

渡天诚坐了起来，已经开始听不见老魏的话了：

第一次遇到莫瑜在橘南公园，应该是个意外。而后每一次，莫瑜的突然出现都必然伴随着鬼魅的出现……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跟的不是自己，而是鬼魅？

或许那日，莫瑜去废弃工厂只是为了一个非常简单的理由呢？

渡天诚瞬间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二话不说便冲出了侦探社。

“哇！老大你干什么，怎么又开始发疯了！”差点被撞到的宋宁宁不禁骂了一句。

硕允抬了抬头，道：“老大，今天有雨，记得带雨具……”

“给这羊癫疯操什么心，他已经听不到啦！”宋宁宁气得直跺脚，“一天天的，想一出是一出，他什么时候能像个正常人一样。”

“这样也挺好。”

硕允笑了笑，继续低下头看书。

“好个屁，”宋宁宁气得嘴都歪了，“我也快跟着疯了。啊，我多么希望有一个情绪稳定的老大！”

周时司听见这话，看了一眼宋宁宁，然后又低头摆弄自己的各种符纸。

“我知道你瞟了我一眼，”宋宁宁气冲冲地走到周时司面前，道：“怎么，我说的不对，你不也受不了他了吗？”

周时司放下符纸，眼神有些恍惚，过了一会才说道：“我们这些异类，哪个不是受恩于老大？

没有□□的老魏，死后又再宿□□的你，天生至阴的我，生来越界的硕子和极其容易越界的新人……”

“停停停！你这样搞得我像个忘恩负义的人。”宋宁宁急忙打住了周时司的话，又嘀咕了几句，突然看到周时司的神色有些凝重：“我记得你的偶像是摆渡使大人，什么时候变成老大了？”

程立新正好抱着一沓文件走过，解释道：“周大哥这几天一直这幅模样。”

“啊？”宋宁宁连忙收了收脸上的怒气，问道：“老周，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周时司摆了摆手，看向了桌子上的符文，过了好一会才道：“家里的事情……最近可能得请个长假，但还没想好怎么和老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