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潮水重重地打着石崖，化作一团呢喃的话语。盘旋风暴似乎不知疲惫，犹如鸟雀般发出刺耳的鸣叫。

黑色的头颅从海面上探出，一点一点向着晦暗不明的天空伸出手。

无论是阳光还是月光，哪怕只是星星点点的星光都无处可寻。

鬼魅以大海为依托，自海上而起，远眺着这座海中的建筑物。

突如其来的震动很快结束，渡天诚借此机会连忙踉跄几步远离了墙面。一股莫名的不安啃咬着渡天诚的心口，他不得不认真起来。

屏气凝神，将手腕一晃，渡天诚目光锐利地像是变了一个人，手中也瞬间多了一把明晃晃的短剑。

渡天诚一瘸一拐地贴近了莫瑜的后背，道：“摆渡使大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怎么感觉道一股不详的味道离我们越来越近？”

莫瑜沉默着抬头看向天花板，似乎天花板上有一个值得深思的宝贝。

没有任何生息，也没有任何恼怒的意味。可是渡天诚分明看到莫瑜手指扣在灯上变得苍白。

片刻，莫瑜的声音收敛了平日里的轻松无谓的语气，一字一句都很清晰，但字字都像是从牙缝里钻出来一样生硬清冷。

“又是他。狂妄的越界者，叛逃鬼界的十恶之人，藐视世间空亡的伪神。”

莫瑜突如其来的变化，令渡天诚都不由自主地起了鸡皮疙瘩。

周围像是淹没在水中一样，墙壁的严肃变得格外黯淡，空气变得格外潮湿和沉重。

渡天诚感到事情似乎有一些不妙，侧过身凑近莫瑜耳边问道：

“是谁？谁这么长的头衔？”

莫瑜并没有回答，他转过身郑重地看向渡天诚，道：“去找屠袖，让他带你离开这里。”

言语的末尾分明能够感受到几分压抑的嘶哑。

一股难以描绘的情感就要破土而出。

原来莫瑜也会紧张，也会害怕……

渡天诚有些心疼了起来，不过他可并不打算就这样听了莫瑜的话。

“那，那您呢？编造没有任何用处。要是您能够轻松对方眼前的事情，不会让我离开的。”

“渡天诚，这次是我的疏忽。我可能弄错了什么。他们的目的不是你，你不过是一个借力的石头，无须为你的离开感到任何的负罪感。

快，赶紧离开。”

“哎呀，您怎么这么着急呀？气息都变得混乱了，这可不行，您这样都保护不了我了。

先前也是多次被您搭救，若是没有您，也不会有我渡天诚今天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今天我要是再什么都不做，是不是显得有些脸皮太厚了？

我可是一个很讲情意的人。

嗯，要不这样吧。这一次，让我来做些什么吧。”

渡天诚跃跃欲试地在莫瑜面前蹦跶了两下，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脚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

但是这种行为让莫瑜不仅皱起了眉头。

莫瑜道：“这件事情不是你我能够控制的，你应该也察觉到了吧，人界的鬼魅汇聚起来了，和周家百年大祭那次相似但又不同，这些鬼魅有怨念的驱使，极其狂暴。”

接连不断地撞击声越来越近，莫瑜直接拉着渡天诚的胳膊，试图将他拉动。

但是仅仅比力气，渡天诚还没怎么输过。

渡天诚有渡天诚的固执，从周围卷席而来的气息来看，这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继续留在这里，他也只会拖后腿。

若是以前，他相信世间有一位摆渡使会注视着他，他可以毫不犹豫地相信摆渡使大人从天而降将一切困难扫除。

但是今天见到的这位，渡天诚感到一股说不出的异样。

有些似曾相识，但是又有些陌生。

那双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是淡然的眼神，为什么今天那样炽热，那样难以挪开视线。

哪怕是渡天诚已经看到了面具下的面容，他也总是忍不住去想：是不是什么人偷偷变成莫瑜的模样，再偷偷装成摆渡使？

当然，看着那盏悠悠的古灯时，渡天诚知道这种想法并不可能。

渡天天突然问道：“摆渡使大人，有一件问题请您务必现在回答我。”

莫瑜向渡天诚伸出手，道：“请讲。”

“这个人界对您而言，是什么？”

“守护人界，稳定两界安宁，是我的职责所在。”

莫瑜不出意料地如此回答着，就连言语都没有什么波动。那是一番已经刻在心里亘古不变的话语，是然后人问起都能毫不费力阐述的说辞。

不过今日的莫瑜确实有些不一样，他顿了顿声音，在这千篇一律的话语之后又加了一句：“抛去职责，人界也有我值得留恋分地方。”

渡天诚接着问道：“那么，找到玉牌之后您会离开吗？”

他的目光灼灼，似乎憋了那么久只有这一句话才算得上内心真正想问的。

莫瑜绝对会是一个不告而别的人。

那么好过一味地说服自己，将自己沉浸在永远的幻梦之中，不如早早将这个梦境戳破……

“当然。”莫瑜毫不犹豫道，“我本就为此而来。”

真的是毫不犹豫的回答，这样的毫不犹豫也在一瞬间刺破了渡天诚最后的希望。

他的目光瞬间暗了下去，脸上只剩下了一抹自嘲似地笑意。

果然呀，毫无声息地来，也会轻飘飘地离开。

人界留不住这个犹如浮萍一样的存在，他终究会离开的。

所以……既然一切都是为了结束而来的，究竟为什么要对未来抱着这么多希望呢？

渡天诚揉了揉眼睛，挤出一抹最为平淡的笑容道：“渡者大人，有件重要分事情我想告诉您。”

“何事？”莫瑜并没有回头看渡天诚，甚至连目光都没有怎么动摇。

渡天诚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请您靠近一些，这件事情……很重要。”

莫瑜这才转过身，看向渡天诚。

没有察觉丝毫的异常，他毫无防备地走到了渡天诚的身边。

手中的那盏青灰色是灯，晃晃悠悠地散发着温和的光芒，同时照在两人的脸上。

“究竟是……”

究竟是什么事情？

莫瑜刚刚开口询问，便看到了渡天诚突然张开双臂将自己整个搂在了怀里。

随后，渡天诚紧紧挨了上来，没有起伏的胸膛触碰到了一个激烈鼓动的胸口。温热的声音凑到莫瑜的耳边，弄得他的耳朵有些痒痒。

向来不喜欢有人靠近身边的莫瑜，在这一刻有些懵了，竟然没有任何挣扎。

“我看上你了，摆渡者。”

不知道是不是激怒了谁，在渡天诚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周围的墙体出现了巨大的裂缝。

下一秒整个墙体就像个被一锤砸扁的老豆腐一样破碎纷飞。

石块，沙土和铁片在周围崩裂开来。

就像是一个专门为两个人准备的舞台一样。

莫瑜见状紧紧抱住渡天诚，借力带着渡天诚转了起来。宽大的衣摆挡住很多石块碎片，像是一只巨大的黑鸟，用修长的翅膀抵挡着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