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来生……仍以此身渡天下赤诚。
这或是我被称为渡者需要背负的责任。
“渡天诚。”
屠袖在口中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疏忽的一晃眼,好像眼前的事物都变了模样,变成了从前。
不善言辞的执灯渡者,拿着一盏散发这暖意的古灯站在昏暗的老地方。
那个嘻嘻哈哈没个正经样子的骨面渡者晃着身上尽显破烂的衣服,他正在正在向执灯渡者介绍这一次从人类带回来的有趣玩意儿。
可是,这样的情景怎么可能重现呢。屠袖虽然务必神往,无比触动但他还是保持着自己的理智。
屠袖揉了揉眼睛,重新将目光放在这个少年身上。
无论这个少年的行为还是他的言辞,都和骨面渡者太像了。虽然是很像,但是不管怎么样,眼前这个少年分明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人类啊。
“哎,不好听吗?”见着屠袖发愣的模样,少年的声音打破了屠袖阴郁的神情,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先生你这样严肃倒是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屠袖难得地说了一句认同的话,道:“是个好名字。”
“真的吗?”少年笑着,在不经意间将手负在身后默默结了一个阵法。
那不是人类的白色力量,是掺杂这渡者的赤红色的金色力量。
屠袖并没有注意到少年的小动作,此时此刻,他有一件无比想要确认的事情:“你,听说过人界之外的事情吗?”
“嗯?先生您是要向我介绍鬼族吗?我一早就看出来了。不过您似乎和其他来这里的鬼族不一样,没什么恶意。您可别打我的主意,我身上可什么都没有。”
少年的指尖一转,刚刚展现在指尖的阵法便刻在了手中。随即他默不作声地在手中接连做出几个这样的阵法。
“看来,你知道不少,”对于渡天诚的回答,屠袖并没有特别意外,甚至有一些感慨地松了口气,问道:“那么,你听说过渡者吗?”
“听说过啊。”渡天诚点了点头,全然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这倒是让屠袖有些疑惑了。骨面渡者对人界人类的记忆进行了一次修改,使人类淡化他的存在,并且抹去了三百年前那那场灾厄。
因此,一般人根本不知道渡者的存在。
那么关于渡者的事情,眼前这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感到事有蹊跷的屠袖忙追问道:“你从哪里听说的?”
“这里的亡魂或者是路过的鬼族啊,这种地方阴气重,很受他们的欢迎的。他们有时候窃窃私语起来,我便在旁边听着。
他们说人界之外还有鬼界,人鬼之间有个边界,有位十分厉害的渡者大人住在那里。”
言语直之间,渡天诚微笑地朝屠袖走近几步。
屠袖注视着渡天诚的脸庞,然后格外小心地退了了几步。他的脸上出现一抹阴沉的雾霭,似乎见到了什么极为不悦的事情。
屠袖用目光指了指渡天诚藏在背后的手,道:“确实是十分厉害的渡者大人,这个天底下没有什么比得上渡者大人。
你说的话虽然没错,但这不是你试图对我动手的理由。”
渡天诚眨了眨眼睛,露出一抹惊讶之意,但是看他的神情,很快就被难以琢磨的笑意覆盖。
少年似乎并没有感到事情有什么不对,他以那副笑容满面是模样,依旧说道:“呀,被发现了呢?您是我见过的鬼族里头最厉害的,这样大人物为什么会来这里呢,我总得小心一点,以防万一,不是吗?”
这听起来明显是一个借口,甚至是一个十分简陋的搪塞借口。
少年将自己的怀疑的心思展露地一览无余,对于这一位鬼界之主,他也许已经看出了几分,但脸上丝毫没有惧怕之色。
渡天诚抬了抬腿,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问道:“所以呢,向您这样实力不俗的鬼族为什么要来人界?人鬼之间应该是有规矩的吧,是不可越界的。”
“不可越界?”这个说法,令屠袖的神情微微一愣。真的好像那个人,好像那两个人还在的时候一样。
一切皆有自己的法则,一切都就界限。作为拿道界限的守护者,无论是生死还是边界,都不任凭他人逾越。
但如今边界空虚,法则之下再无可以手执破开混沌的使者,这句话到显得有些讽刺了。
屠袖深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笑道:“呵……你在质问我么,人类?区区十几年的小东西竟然敢在我面前如此耀武扬威,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告诉我,小娃娃。哪怕今日我想抹杀整个人族,凭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你又能做什么呢?”
“嗯,我时常在想,为这个世间,我能做些什么呢?悄无声息的来,也不好什么都不留下地走吧。
我这个人,天生能看到和别人不一样的景色。常言道,天生我材必有用,一定有什么我才能做到的事情吧。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做一个能够庇佑世间的大英雄。当然了,大英雄也可以从一个小小的守墓者做起……哎呀,好久没有见到能够说话的对象了,一不小心说得有些多了。
告诉我,鬼族。你为何来人界?
告诉我,人界为何吸引你不顾与渡者大人的约定而做出如此僭越之事。
给我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否则,我将以此身筑成两界最后的墓地,请你永远地留在这片安详之地。”
渡天诚身上的微光渐起,他轻轻往前踏出一步,道道阵法自手中落下,在地上犹如莲花一般绽放开来。
屠袖已经有近千年没有听过这样狂傲不羁的话语了,无论是人还是鬼,对他都是极为恭敬的。
可这样一个人界没见过世面的小娃娃,竟然敢如此气势凌人地讲话。
屠袖越看这个少年越不顺眼,身为上位者的高傲,对于人类的厌恶,还有几百万年居高临下的自尊心在每一道血管里狂躁肆虐。
捏死一个人类,这可太容易了……
片刻后,屠袖压下来内心深处的狂躁不安,用冰冷而沉重的声音问道:“你有些实力,应该能够看出来我们之间力量悬殊。为何要做如此自寻死路的事情呢?”
渡天诚站在阵法之中,他身上的力量变成了通透的白色。
他没有从屠袖身上感受道特别的杀意,因此也稍稍停下脚步思考了一下屠袖的问题。
但是这个问题很复杂。直到片刻后,渡天诚才道:“我想,除了我很少有人能看出你的身份,即便有也不了解那个人鬼之间互不干涉的规矩。
那么,除了我大概没有人会阻止你的脚步。无论力量十分悬殊,无论十分能够成功总得有人去做。
而我,就是那个人。”
屠袖看着渡天诚那得意洋洋的模样看了好久,不知是梦的往复还是记忆里臆想的翻涌。
伴随着厌恶,屠袖对这个人类越来越好奇了:“……我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也不顾渡天诚的意愿,屠袖就十分主动地坐在了一旁的石碑上。他低头看了看渡天诚不下的阵法,觉得有些可笑,一挥手,就将那些阵法全打散了。
“喂,这是我的地盘,鬼族!回到你的鬼界去。”
“人类对待客人竟然如此无礼?”
“你才不是客人,你并没有收到邀请,也并不说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你是极为危险的存在,是应该从人界驱逐出去的威胁……”
可是无论渡天诚怎么说,屠袖就是两眼一闭什么都听不见的模样,似乎存心打算留在这里了。
本着渡天诚根本伤不到自己的念头,屠袖是更加的肆无忌惮,不禁有事没事在渡天诚的面前晃来晃去,还总是毫无防备地发呆。
直到有一日。
那一日正好屠袖并没有盯着渡天诚。